阿坤最近發現自家老大有疑似中風的症狀出現。
    “而且，可能會是麵癱！”他躲在牆角邊，用非常肯定的語氣作出判斷。
    一旁陪蹲著的幾個小弟遙遙看了一眼走廊上兩手抱著嬰兒笑得春花爛漫的老大，各自咽了一口唾沫暗暗點頭。
    “那，那到時候，我們怎麼辦？”一個臉色黝黑絕對有未成年人嫌疑的小家夥結結巴巴地開口討教將來出路的問題。
    阿坤一聽這話頓時把眼珠子一彈，喝道，“閉嘴！你要是不想缺胳膊少腿地混下去最好日夜祈禱我們老大吉人天相，馬上恢複過來。”收到眾人噤若寒蟬的氣場信息，阿坤暗自偷著樂了一把。這幾天老大諸事不管，他也算是小小地過了一把當頭兒的幹癮。
    程江站在和煦的初春暖陽之下，眼光淡漠地掃過那邊一群猶自嘀嘀咕咕不已的小嘍囉。心底的鄙夷伴隨著懼怕一點點擴大成憤怒。
    走廊上，穿著黑西裝的那人吊兒郎當占據了大半張長椅的位置。盡管他的懷裏像模像樣地抱著一個嬰兒，周圍的人仍然如避鼠蟻一般繞道而行。
    “來了哈？”
    淡淡的一句詢問讓程江原本就有點沉重的步履瞬時變得舉步維艱。
    大魔王頭頂烏雲籠罩，想要逃出升天的小鬼戰戰兢兢連最初設計好的義正詞嚴都忘了十之八九。模模糊糊間，隻是疑惑：眼下這出戲碼怎麼好像演反了似地？
    程江下意識地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鏡，支吾著發出了一兩個音節來確認對方的這一聲招呼。
    “來抱抱你女兒吧！”計燁琦推手把嬰兒送到程江麵前。
    僵持的兩分鍾裏，計燁琦沒有說話。他的目光懶散，但是伸出的手臂卻一直穩如磐石，連一絲晃動都沒有。而程江則在一陣恍惚之後猶如醍醐灌頂一般清醒了過來。
    “喲！我還以為就我那寶貝妹妹沒出息，沒想到你也怕抱她呀？”計燁琦的眼睛一張一閉間，精光閃爍，照妖鏡似地活活能把人照透。
    程江盯著奶娃娃那張明顯帶著計雯雯影子的臉，咬牙道，“我來是為了跟你說離婚的事……”
    爆炸性新聞一出，不遠處嘰嘰喳喳的那一堆就停了下來。阿坤帶著頭站起來把程江圍在了中間。
    老大額頭上的青筋是火山爆發前的預警。必須全力以赴，在自己被火山灰活埋之前堵住火山眼。
    阿坤朝眾人使了個顏色，正準備動手，旁邊冷不防塞過來一團活物。
    “把孩子帶屋裏去，小心看著。”計燁琦叉開空空如也的兩手，一臉痞氣地坐回到長椅上。
    奶娃娃趁勢哇地一聲哭了出來，似乎在抱怨某個人不知輕重的動作。阿坤不明白現場微妙的氣氛早就在孩子哭出來的那一刹那緩解了下來，所以一背脊的冷汗嘩嘩地跟著傾瀉而下。但是作為一個珍惜生命的大好青年他還是毫不猶豫地執行了計燁琦的命令。
    小流氓們一離開，程江頓時鬆了一口氣。脊椎一放鬆，結果就是癱坐在地上。
    斯文掃地。
    計燁琦點了支煙，慢慢抽了一邊在心裏鄙薄地吐出一句他鮮少用到的“書麵語”。
    “前幾天你媽說是來看孫子的那檔口，我就瞧出來了。估摸著你什麼時候來找我說這事。沒想到這麼快。”
    程江咽了口唾沫定了定神，然後才白了一張臉撐坐起來靠到走廊外側的護欄上。
    “我媽讓我回蘇北老家去教書。她老了，將來我也好照應。”
    “看不出來，你倒是挺孝順的一個人。不過要我說，你早在這裏定居的時候就該接她過來了。”
    “我……”
    “當初你和雯雯結婚的時候，我好像沒有拿刀逼著你吧？”
    “沒……”
    抬眼看到計燁琦似笑非笑的臉，程江的心猛然一個收縮，過去種種屈辱便綿綿而來。正待反唇相譏，說點什麼，計燁琦大手一擺，道，“所以你們這事我不管。你自己跟雯雯說去。她要同意我沒話說。她要不同意，你就自己想辦法。但是……”
    計燁琦話鋒一轉，冷冷道，“寶寶留下。”
    一字一頓間，程江張口結舌，下意識問道，“為什麼？既然你都說這跟你無關了，你還管寶寶什麼事？”
    計燁琦桀桀一笑，扔掉煙頭，慢悠悠又問了一個問題，“你們晚上嘿咻嘿咻直到嘿咻出一個寶寶來的期間，我好像也沒有那麼不要臉地站在一邊做技術指導吧？”
    程江刷白的臉瞬間變色，連嘴唇都抖了起來：這個流氓！
    “既然直接導致寶寶出生的兩個罪魁禍首一個以老母為重，一個光想著自己，那麼我想我這個在她的出生過程中最沒有罪過的人也許比你們更適合當她的監護人。”
    這一句冗長複雜但是條理清晰的話是出自計燁琦之口。
    當慣了老師自視頗高的程江一時被說得呆掉。他定定地看著計燁琦，目光渙散。
    “知道你為什麼會弄成今天這個局麵嗎？”
    失去家庭、失去孩子，甚至失去尊嚴……
    傲然站直了身體的那個看了看腳下的落魄書生，一語道破天機。
    “那是因為你從頭到尾都沒有拿出哪怕隻有那麼一點點的做男人的擔當來！”
    滾他媽的什麼知識分子，連老子都不如。
    計燁琦歪了歪脖子，跺腳走人。
    “還有我知道的，分娩一年之內，男方是不能提出離婚的。你這個法盲！”
    最後憑空扔過來的一句話砸得程江七魂六魄出竅，半天沒回過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