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啟元年冬，維持整個季節的季候風突然改變了風向，不再從西至東，而是由北而下，常年不凍的西海上居然在北風的影響下結上了一層薄薄的冰層。這樣反常的現象隻出現在西海附近，讓海岸邊的居民一時束手無策，同樣束手無策的還有在西海之上與天義軍隊奮戰的鮫人。有利的天相突然消失，不擅戰鬥的鮫人落荒而逃，戰事瞬時逆轉。
    而出乎意料的是，天義的軍隊並沒有趁機追擊，在天義皇帝的旨意下，所有參加西海戰事的軍人都撤了回來，海岸上的居民們也將奴役的鮫人送回了西海，這場僵持了半月的戰事就因為這一次的異象平息了下來。
    “西海的戰事瞬時急轉，天義的軍隊居然沒有趁勝追擊，你說，那白家兄妹到底在想什麼呢？”單手撐著頭，坐在軟塌上，擁著狐裘抱著暖爐的九卿王看著剛送來的戰報，閑閑地說。
    “這次西海戰事驟變，很是可疑啊，據說是因為天生異象，風向轉變，才使得一直處於優勢的鮫人轉為劣勢，敗下陣來。”坐在一邊的玄圭也緊了緊裹在身上的狐裘，今年塞北的天氣似乎比往年還冷了許多，這幾天更是大雪不斷，惹得所有人都不想出門。
    “是啊，居然連西海海麵上都結了一層薄冰，這樣的異象也太可疑了吧，難道是有人刻意為之？”看完的軍報被扔到了軟塌旁的一個紅泥小火爐裏，火爐旁用玉瓷壺盛滿的，是燙好的美酒綠痕。
    “到底是什麼人，居然有這樣改變天相的能力？本王本以為，有玄圭你指導鮫人作戰，這次可以好好挫敗一下西海那些守軍呢。”看著瞬時被點燃的卷宗，橘紅的火焰在火爐上跳躍，如同精靈，九卿王低低歎了口氣，聲音中還帶著一些惋惜。
    “始終隻是通過書信聯係，若是能親自到西海，說不定就不會這樣了，不過說起來，改變天相的話，我記得有一個人有這樣的能力啊，還記得初來川平郡的時候的那場大雪吧，明明冬日都將要結束了，可是那場雪卻下得分外大，也算是異象啊。”端起火爐旁的那壺美酒，玄圭為九卿王和自己各斟了一杯。
    “你是說雪姑娘嗎？那場大雪，還真是讓人不能忘記啊，”想起一年前的那一場大雪，沈溯也有些感歎，“我已經讓風彥去請雪姑娘過來了，自從她答應和我們合作之後，似乎真的每天都在研習術法啊。”
    “王爺覺得這個雪妖可信嗎？雖然她說過隻要我們幫助息隱，她就站在我們這邊，可是，始終非我族類，其心可誅啊。”說起雪澈，玄圭多少還帶著些不信任，畢竟，她是一個異族，他不太相信這個雪妖會為了一個孩子就卷入這場戰爭中。
    “除了我自己的人，其他的，都是不值得相信的，也不過是互相利用的關係罷了。”輕呡了一口淡綠色的酒，九卿王一臉享受地看向窗外的飛雪，“她是真正在乎那個洛桑小世子的，隻要小世子在我們手裏，她就會站在我們這邊的。”
    “是嗎？這就是所謂的羈絆吧，也隻有在年輕人身上才有的吧，都是年少氣盛的時候心中的執念罷了，雖然覺得有些稚嫩得可笑，不過還是很羨慕啊。”聽得長廊那頭又細碎的腳步聲，玄圭淡淡一笑，飲盡了杯中的酒。
    九卿王也聽到了腳步聲，他從軟塌上起身，整了整雪色狐裘的衣領，緩步走到了書桌前，徐徐展開了一張畫卷，畫的是華燈初上的太和殿前，三人靜立看雪的場景，在前麵並肩而立的正是當今的寧則太後白玲和殿前大將軍白羽，可是，真正讓人在意的，是在他們身後那個紅衣如火的年輕男子，他的頭發不似普通官員那樣髻在頭上，而是隨意地披散在肩上，他與太後和將軍一起看向遠處的天際，唇角有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這個年輕人，據說是前月新選的欽天監，沒有任何背景，隻知道他的名字叫張呂清，查不出過去，卻得到了太後的重用，前日鮫人兵敗後，他更是得到了太後的信任，被太後留在了身邊隨侍。
    為什麼這個年輕人會得到白玲的重用呢？還如此信任地留在身邊，他記得，白玲身邊從來除了那個從小便守護白家的影守墨玉之外，便不曾有過其他人啊。這個人，到底是什麼來了，竟然能得如此重用。九卿王隱約覺得，這個叫張呂清的年輕人，一定和這次西海戰事有關係。
    “見過王爺，玄將軍。”推開門的聲音打破了九卿王的沉思，此刻雪澈已經進到屋內，脫下了披肩的大氅，朝著屋內的人盈盈一拜，在她身後跟進來的風彥關上了房門。
    “雪姑娘來了啊，快過來，本王正有一事要與你商量。”看到雪澈進來，九卿王臉上也帶上了笑意，招呼她到桌前來，玄圭和風彥也一起圍了過來，四個人都看向那張畫作。
    在看到白家兄妹身後那個紅衣男子的時候，雪澈一愣，下意識地退了一步。
    “這個人叫張呂清，是新封的欽天監，盡管查不出任何背景，可是深得太後和陛下的信任，我們覺得或許這次的西海戰事和他有關，不所以想請姑娘看一看，知不知道這個人到底是什麼來曆？”捕捉到雪澈的細微動作，九卿王沈溯依舊淡淡地笑著，看著雪澈問到。
    “張呂清？”雪澈依舊盯著畫像，低喃，“不……我不認識他……”
    “姑娘又何苦說謊呢？你的眼神已經證明了一切了啊……”一旁的玄圭也看著她，微微皺了皺眉頭。
    “雪姑娘，我們如今是盟友的關係，也算是同一條船上的人了，姑娘又為何還要對我們有所隱瞞呢？”九卿王撐著雙手，探身上前，一雙如刀般銳利的眼睛死死地看著眼前的少女。
    “不……不是這樣的……”雪澈受不他眼中的迫人之力，低下了頭，伸手，撫過畫像上紅衣男子的臉，“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他，隻是真的長得很相像啊。”
    “嗯？不知他想誰啊？”風彥見此，也有了些興趣，開口問到。
    “我從前的同伴，蓮。”說出那個名字時，雪澈微微歎了口氣，目光一直未曾從畫像上移開過，“我與他本是一同在西嶺山上修行的，和我不同，蓮最喜歡研究那些失傳很久的術法，算得上一個上乘的術師了，如果真是他的話，你們或許就遇上一個勁敵了。”
    “同伴嗎？那麼，雪姑娘也算是很了解他了吧？”沈溯收回了目光，低頭看著畫像，沉聲問，“雪姑娘，如果他真的是你的同伴，那麼，他人我們必然是要在戰場上相見的，那麼，雪姑娘你……”
    “王爺放心吧，我既然答應了王爺，就定然會站在王爺這一邊的，所以，不論擋在前麵的人是誰，我都至死不悔。”雪澈冷冷的笑了起來，表情中，帶著少有的尖銳。
    “有姑娘這句話，本王也就放心了，說起西海的戰事，不知道姑娘有什麼見解？”淡淡舒了一口氣，九卿王坐到了桌旁，笑著問到。
    “王爺是說風向改變，西海結冰的事情嗎？”雪澈也在他的示意下與玄圭和風彥一起坐了下來，卻依舊看著那幅畫，“如果那個人真的是蓮的話，也算是他做得出來的事情。”
    “這麼說，白玲身邊還真得了一個不得了的人啊，不知道姑娘與之對戰勝算有多少呢？”略有些憂心地皺了皺眉頭，沈溯看著雪澈問道。
    “從前可以說是毫無勝算，現在呢，就不一定了啊……”雪澈隻是淡淡地笑著，幽幽說完，起身準備往外走，“這件事情，我定然會替王爺調查清楚的，剩下的就交給雪澈吧。”
    “有勞雪姑娘了。”沈溯點了點頭，也不留她，看著雪色的背影消失在門口，禦風的厚門再次關上之後，他才沉沉歎了口氣，“現在的事情是越來越複雜了啊，我們要加快步子才行了。”
    “征兵已經進行得差不多了，我們的人也在和南郡那邊取得聯係，鮫人現在指望不上了，可是澤之國的國主可是對我們的交易很有興趣啊……”看著大門緩緩合上，玄圭的臉色也微微一遍，沉聲說到。
    “說起來，北陸最近又有動靜啊，世子鐵沁格爾送來了書信，本王還沒有來得及看呢。”皺了皺眉頭，九卿王從懷中取出取出一封信函，放在了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