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我坐在這裏，可以嗎？”
    長頭發女孩笑著問出這句話的時候，律正盯著窗外發呆。
    “啊，可以啊，隨便你。”
    淺淺地敷衍了一下。
    女孩倒不在意，將淡綠的書包放在了桌兜裏，依舊淡淡地微笑。
    一片吸收了好多好多陽光的綠色葉子落在了窗台上，葉脈中還傳輸著鮮活的生命。律趁著老師沒注意，快速撿了過來，夾在了書裏。
    “聽說過漂流瓶嗎？”
    聽說有人寫了一封短短的信裝進瓶子扔進了海裏，幾天後，遠在幾百海裏外的人，收到了這封信。
    “我想模仿那個人。”律輕輕呢喃。
    長頭發女孩趴在桌子的一側，目光停留在律身上。
    律說，她要在葉子上寫一首詩，一首最好，最能表現她心境的詩。唯一的煩惱就是，要不要寫上名字呢？
    老師沒有注意，教室的最後一排座位上，兩個孩子嘰嘰咕咕小聲討論了一節課。
    最後，還是女孩提議，畫上一個最能代表自己特點的小東西在詩的末尾吧。這樣，被校長或者老師撿到了就沒關係，而命中注定的人撿到了，就一定可以根據這條線索，找到自己。
    “那你覺得我畫什麼好呢？”
    “我覺得，你和綠色很相配啊。”
    女孩接過筆，過了一會，一隻咧著嘴笑的青蛙就出現在了這封綠色的信上。
    也是這個時候，律才恍然發現自己身邊多了這麼個女孩。
    烏黑的青絲漫過腰際，上麵跳躍著愉悅的陽光。
    哇哦，這麼好的頭發我就是再過十年也蓄不起來啊。
    “那個••••••可不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呢？話說，我好像以前沒見過你啊。”
    “嗯，我今天才轉來的嘛。”女孩宛然一笑。
    “我叫林秋千。”
    好可愛的名字啊。
    帶著一聲輕輕的笑，那片載滿陽光的葉子被兩個孩子心滿意足地拋下四樓。
    初一下學期的某個中午，一個身上帶著夏日味道的溫暖女孩，闖入了律的生活。
    已經習慣被孤立。
    在好友叉叉生病請假後，很久沒有人和自己說過這麼多話了。已經習慣坐在教室的角落，看著窗外的生命帶著自己的風采漸漸遠去。
    出乎意料的是，這個叫秋千的孩子似乎也是，有著無拘無束的性格。可以直接無視老師的威嚴在課堂上就昏昏睡去。從來不寫作業。不靠近任何同學，就算在開課後二十分鍾不緊不慢走進教室，也沒人理睬她。
    在那段時間，她們一直形影不離。
    有一天，當兩人在討論貪財小嬰兒前輩和吐槽小青蛙後輩哪個更可愛時，秋千突然想起來什麼似的，神秘地問律想不想得到一個禮物。
    雖然也料到了不會是什麼多精致的東西，但因為是好朋友，律還是點點頭。
    秋千從綠色的吊帶裙口袋裏掏出來一片晶瑩的糖果。
    “薄荷糖？”
    律十分驚訝，現在居然還會有喜歡這種老式薄荷糖的人。
    “不過我還是會嚐嚐的！”
    這種糖果，說不定會有奇怪的味道喲。秋千莞爾，所以，放到嘴裏了，就不可以再吐出來了哦。
    糖果很薄很薄，放在舌尖上，像一片涼涼的冰。
    起初是涼涼的，沒有什麼味道。直到糖化在嘴裏，才漸漸品味出了一絲異樣的香。
    心裏好像有什麼東西落定了。輕輕地，打著旋，沒在一片柔軟的粉紅中。
    這種糖果帶來的好像不是味覺上的享受呢。
    “這顆糖，以後會有很適合你的名字的地方哦。”
    “啥？”
    “啊啊，沒事。”
    但是，又說不上來是哪裏奇怪。隻能隱隱感覺到一陣陣清涼緩緩淡化在身體裏，又好像有涼涼的風婆娑著埋沒著沉睡中的種子的土。
    有什麼東西，正在心裏生根發芽呢。
    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隻能隱隱覺察到種子好像在破土而出。那聲音，又細微，又堅定。
    第二天，秋千沒來上學。
    準確的說，自從那天起，她再也沒來過。
    驚訝之餘問同學，大家卻都很迷茫地搖頭，不記得有過這麼個女生。懷疑是同學對不受歡迎的自己的惡作劇，律又跑去問一直對自己很和藹的語文老師，但得到的答案依然是沒有。
    怎麼可能？
    不信不信不信不信不信不信•••••••
    半夜偷偷潛進監控室調出近期的校門口的錄像，查圖書館的借書記錄，甚至是翻出以前一直和秋千畫畫寫生的本子。
    都找不出一點關於她的痕跡。
    電話，QQ，MSN，手機••••••
    這些東西也一概不知。
    秋千突然從律的生活中消失得幹幹淨淨。
    但摸著心口啜泣時，又慶幸了起來。
    因為，心裏的東西好像還在成長呢。
    喝水的時候，好像聽得見雨水在咕嘟咕嘟洗著樹葉；發呆時閉上眼睛，能隱隱看到一朵朵綿羊雲飄飄渺渺；就連坐在草地上看書時，身邊也會有小鳥蹦蹦跳跳。
    秋千，你到底送了我什麼呀？
    不是一顆糖，而是一顆種子吧？
    我能感覺到啊，一棵樹，正在我的心裏，生根發芽。
    樹。
    就是會長得蔥蔥隆隆，對著天空虔誠地微笑的嗎？
    真是了不得的禮物啊。
    有了樹，就會有綠蔭吧？
    開始是一顆糖，後來是一棵樹。
    這是一棵紮根在心裏的奇異的樹啊。
    花壇附近，夜色已深。
    一片半幹的葉子靜靜躺在一大片紫丁香中。
    這是片奇怪的葉子，上麵密密麻麻不知寫了什麼，隻能依稀看見，一隻因為樹葉萎縮而幾乎辨認不出來的青蛙，在麵向天空，執著地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