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山河破碎風飄絮 第二十二章·一場前塵舊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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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難道不知道,泓兒和你是同歲麼。”良久,秦舒依緩緩開口。
“知道,又如何。”流焰的情緒已經也穩定許多了,他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平靜無瀾。
“那你知不知道,他的生辰是十一月初九。”
“知道。”
“那你的生辰是多少呢?”
流焰忽然知道秦舒依是什麼意思了。他的生辰是九月初七,而佚水泓的生辰是十一月初九,中間隻隔著兩月有餘,所以他和佚水泓不可能是一母所生。一直以來的心神恍惚致使流焰根本沒有察覺到這一點。那麼,如此說來,他和佚水泓之間,必定有一個人不是秦舒依的親生兒子。
“我和他,究竟誰,不是……”流焰沒有把話說完,因為他心裏隱隱約約有些害怕,怕自己找了這麼多年的人,思念了這麼多年的人,不是自己的母親。
“這又有什麼分別呢,你們,都是我的孩子。”
這又有什麼分別?
流焰冷笑:“這怎麼會沒有分別,倘若,我不是你的親生兒子,那我也不會再怪你丟下我,我也怪不著你。倘若,我是你的親生兒子,你卻還能忍心丟下我去撫養別人的兒子,你可如何對得起我。”
“橫豎已是對不起你了,你又何苦說這些話來傷母親的心。”秦舒依還是低頭用手帕拭了一下眼角的淚痕。
原來,自己才是她的親生兒子。流焰頓時覺得心裏無比壓抑,就像是有什麼堵在胸口,堵得他難受。
“那你告訴我,為什麼要丟下我。”
“你真的想聽麼?”
流焰沒有說話,秦舒依便當他是默許了,那些前塵往事,便又一點點浮上心頭。
她原本的名字不叫秦舒依,而叫秦落。是離洲一個貴族的女兒。
秦落與佚天寒,是青梅竹馬的玩伴。
她五歲那年,跟隨父親到佚王府去,遇見了已經七歲的佚天寒。那是他們第一次見麵。那時候佚天寒正拿著一塊點心在湖邊吃,秦落突然從後麵出現,伸手就搶走了他手裏的點心。佚天寒回頭看見秦落,竟然沒有生氣,也沒有奪回來,隻是靜靜的坐在那裏看著秦落一口一口的吃完,最後他還幫她擦去嘴角殘留的碎屑。從此之後,佚天寒就記住了這個突然出現的小女孩喜歡吃這種點心,便經常從家裏拿了出來,帶給秦落。
她七歲那年,一個小男孩搶了她的玩具,秦落便哭著找佚天寒,佚天寒拉著秦落的小手就去找那個小男孩,幫她搶回了玩具,一邊幫她擦著淚一邊對她說,以後,若是有人欺負你你就來告訴我。還有,我的玩具都給你玩,你別哭了。那時候年紀小,天真的孩子能許下的諾言便是給她所有的玩具,他認為這樣,就是許給了她他的天下。
他十五歲那年,已經漸漸知曉了感情二字的含義,掩藏在心底的那種莫名其妙的情愫一天天生根發芽,最後破土而出,長成茁壯的大樹。他知道,自己心底裏那個人誰是,他知道,自己這一生隻會愛她一個人。他以為,她心底裝著的,一定也是他。等到她長大了,他便會去迎娶她,讓她做他的新娘。
可是,他十七歲那年。有一天她突然跑去告訴他,她遇到了這世間最好的一個少年。他以為她終於長大,長大到可以接受自己的感情。可是她說出來的,卻是另一個人的名字。流玄。於是他賭氣便不再理她。她也生氣的離開了王府。可是他對她的思念卻一天天的增長,一天天的折磨他,於是他丟下麵子跑去找她。看見的,卻是她依偎在流玄的肩上,笑得比任何時候都美。他怒氣衝衝地把她拉走,她卻動手打了他一巴掌。他愣了,她也愣了。
最後,流玄要帶她走,他跑去阻攔,他求她不要離開他,他說他不能沒有她。可是那時候的她,正陷在深愛裏不能自拔,怎麼會聽他的話,一心一意要拋棄一切跟流玄走,甚至連她的父母都沒辦法阻止她。
他對她說,我和你賭,賭你這一生的幸福,隻有我能給得了。她畢竟是年少,衝動得可以為了所愛拋棄一切。她回答他說,那我就和你賭,你能給我的,流玄也能給我,而且,他會比你更愛我。
她如願以償的跟流玄離開了離洲,去到了他的國家。
“你知道麼,跟你父皇走的那一刻,我以為我找到了這個世界上最值得珍惜的東西,還有可以依靠一輩子的人。”
“可是原來,隻是我的一廂情願。”
“最初的時候,我們過得的確是很幸福。可是後來,他當了皇上,身邊的女人越來越多,再也不是我一個人的流玄了,有那麼一些事情,就這麼一點一點的變了。”
“你根本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就丟失了一切。我愛的太深,也愛的太傻。人在感情麵前,總是太無力。”
“最後,我們開始吵架,我問他既然這樣當初為何要帶我走,他說,如果你不願待在這裏,那就回去,回去找佚天寒。多可笑,他不信我,這麼多年,他依然不信我。那時候我懷著你,我就暗暗決定,我要讓他知道,我可以走得那麼決然,我可以幹幹淨淨的忘了他。”
“後來生下了你,我就離開了,因為我不想帶走屬於他的任何東西,而你的眉眼又那麼像他,你的身上也流著他的血,我就狠了狠心,拋下了你。”
“我終於知道,這愛情,抵不過時間,所有的美好,終會一點一點消失殆盡,最後徒留斑駁的悲傷。”
“是我對不起你,我不要求你原諒我,隻是能不能,再叫我一聲母親?”秦舒依看著流焰。
流焰抬起頭,嘴唇有一刹那的翕合,可是他什麼也沒說,轉身離開了別苑。
既然再沒有情誼,既然不存在疼惜,那就這樣吧,就當我從來沒有來找過你,我從來,不知道這些過去的故事。
流焰離開王府的時候,秦舒依去找了佚天寒。這是她回離洲這麼多年來,第一次去找他。
“你是怕我,派人誅殺他麼?”佚天寒看著給他斟酒的秦舒依。
她的動作停下來,臉上浮現出倦意:“我知道你不會的。這麼多年,我一直知道你的性格,那些狠話,你隻是說說而已,從來都不會真的去做。”
良久,佚天寒開口:“我不殺他,是因為我知道泓兒受傷與他無關。根據衛蒙說的,那刺客說是十九皇子派他來殺泓兒,那他為何又要蒙麵,除非他蒙麵是不想讓人知道,他根本就不是流焰的人。”
秦舒依隻是望著院子的方向,不再言語。
“有人要陷害他,你不擔心他麼?”
“我擔心,可是有什麼用呢,我離他那麼遠,要怎麼幫他。”
佚天寒終於明白了她的意思,他一口飲盡杯中的酒,緩緩開口:“你這是,想要離開麼,你想回到他身邊了?”
“我……”
“你還是忘了,忘了你在那裏受的傷害了。你終究還是原諒了他。”
秦舒依告訴流焰的,隻是故事的一部分,還有一部分,她沒有說,她也不想說。
其實,她離開夜城,是流玄逼她走的。
她不擅長心計,於是在那日漸充盈的後宮之中,便再難站穩腳跟。他沒有辦法再像以前一樣專心待她,護著她。甚至最後,他聽信了一個妃子的讒言,相信了別人對她的誣陷。
他對她說,我不知道你是如此狠心之人,你為我生下了孩子,就再也見不得別人為我生下孩子麼,他們同樣都是我的骨血,你竟也狠得下心。
他對她說,原來這麼些年,是我看錯你了,你走吧,我再也不要見到你,永遠不要。
他對她說,你自己走,不許帶走我的孩子,我也永遠不會告訴他你的存在,我便告訴他,你死了,也不讓他因為有你這麼一個母親而心寒。
“我對你再好,也抵不上他分毫麼,你若這麼就走了,那泓兒醒來該怎麼辦,我去哪裏找個母親來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