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九爺。”王總管從書房出來，掩門的時候看見了站在附近的佚水泓，“您是來找王爺的吧，王爺等了一晚上了，您怎麼不進去呢？”
    “他知道我會來找他？”佚水泓在吹來的夜風中微微眯了眯眼，薄唇微合，幾縷發絲拂過嘴角。
    王總管點點頭：“進去吧，九爺。”
    待到佚水泓推門走進去之後，王總管輕輕關上門，歎了口氣。他的主子性子硬，從年輕的時候就開始征戰沙場，用血和命拚下了離洲的半壁江山。如今雖不在朝野，但是威信依然震懾著滿朝文武。這樣一個強勢的王爺，擁有全天下人的畏懼和敬仰，可是卻獨獨得不到自己真正想要的。縱使有了千般溫柔，卻終是付不到在意的人身上。
    暮春的夜，風還是有點涼的。一陣涼風襲過來，王總管回頭看了看燈火通明的書房確定沒有異樣，這才放心的去給佚天寒取件厚一點的袍子。
    這就是他的父王，一個遙遠不可及的人，一個高高在上的王爺，一個戰功赫赫殺人如麻的將軍，唯獨，不是一個可以親近的父親。佚水泓站在房間中央，望著專注看書的佚天寒。
    “父王。”佚水泓開口。
    “你來了。”佚天寒說道，但是眼睛還是沒有離開書本，“你母親今日可好，父王今日事多，沒能去看她。”
    “母親一切都好。”
    佚水泓抿起嘴唇，既然這麼關心母親，為何卻不親自告訴她。每每去別苑，總是那幾句簡簡單單的話。之後就坐在院子裏喝茶，什麼也不說，直到暮色四合，夕照往別苑裏漫上來，起身離去。若是這樣，又何必日日相見。
    “你來有什麼事？”佚天寒問。雖然他早已猜到佚水泓一定會為了幽雲國的事來找他，但是此時此刻，他還是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因為他不想讓佚水泓看到他滄桑的心裏那份深沉的在乎。
    分明早就知道了啊。佚水泓別過臉去，假裝仔細看著桌上擺放的琉璃花盞。所有人都知道佚王爺越來越重視他的第九子，可是，他們有誰知道，這種重視還不是建立在自己可以和幽雲大公主聯姻的基礎上，還不是為了有朝一日把自己當棋子。難道他對自己就不能有一句在意的話麼，難道，因為自己是庶子麼，還是，他一直就相信那些人的話，懷疑自己的身世……
    “水泓想問，父王是不是早就了解幽雲國現在的處境了。不然父王也不會選擇這個時候上諫皇上和幽雲聯姻。”
    “幽雲國和夜城一直就是我們離洲最大的威脅，現在夜城皇流玄的野心越來越大，他先滅了涼澤，說不定早就打幽雲國的主意了，下一個，不就是我們離洲了麼。”
    “所以，您就在幽雲國遇到危機的時候和他們聯姻結成同盟。可是既然離洲和幽雲如此唇齒相依，難道沒有聯姻我們就袖手旁觀了麼？如此還不是對離洲不利。”
    佚天寒終於放下手中的書，抬起頭來看著佚水泓，這個兒子站在通明的燭光下，淺色的影子被拉扯在地麵上，孤單的身影裏透漏著一絲倔強，精致的眉眼……
    佚天寒忽然想起多年前站在自己麵前的秦舒依，那個如蓮的少女，白衣如仙，她的眼底，她的唇角，滿滿的全是這樣的倔強。他和她賭，賭她這一生的幸福唯他才能給得了，他為此賠上了傾世的心動，她始終是一個傲氣的少女，年少輕狂，為了所愛能夠不顧一切，哪怕粉身碎骨。可是，她卻是，所托非人，硬生生的將這一生的幸福親手斷送，這賭注他贏了，可是贏得這麼難過……
    佚天寒閉上眼睛，說出了那句銘辰曾經說過的話，那句讓佚水泓心寒的話。
    “誰又能保證，合力對抗夜城之後，幽雲國不會反戈一擊，所以，幽雲皇疼愛的大公主，就是我們的，人質。不過，你若始終不同意聯姻，我想幽雲國最後也會再選擇別的皇子，世子，他們就快要別無選擇了。”
    在他心裏，永遠都是利益關係，從來就沒有真正的為自己考慮過麼？佚水泓看著佚天寒仿佛熟睡的麵容，沒再說什麼，轉身走出了書房。
    佚天寒聽見聽見微弱的關門聲，輕輕歎了一口氣，終究還是不能和他像一對平凡的父子一樣。
    佚水泓看見站在門外的王總管，輕聲吩咐道：“父王大該是累了，王總管勸他休息吧。”
    “是，九爺。”王總管應道。他望著佚水泓遠去的背影搖搖頭，二十年前的秘密，王爺守的不容易啊，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