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剛剛入冬，已經能覺得寒意從骨頭縫裏一絲絲滲進去，吳年從林進言的出租房裏走出來順著老舊的樓梯往下溜，下到二樓的時候目光習慣性地從樓道的窗口往外看，果然看見下麵停著一輛邁巴赫，是顧俊彥的，後麵還有一輛銀白的麵包車，三五個壯漢從車裏探出頭來不住地往這邊張望。
    要真的單挑起來，吳年很有信心能撂倒那隻四眼雞，可是頭疼的是顧俊彥也很有自知之明，在逮人的時候老拉著自己的一幫手下，一番折騰反抗後，終究還是要被製服，編織包紮帶將雙手牢牢縛在身後，越是掙紮捆得就越是牢固，吳年覺得每次顧俊彥從身上撤下去後身體都像卡車剛剛碾過似的，每根骨頭都叫囂著疼痛。
    此刻吳年覺得腳踝上像是被栓上了鉛球，沉得邁不開步子，倚著樓道的牆壁掏出煙盒抽了一支煙叼在嘴上，輕煙繚繞的檔口他隱約看見顧俊彥也搖下了車窗，手輕叩著窗沿，帶著金絲眼鏡的臉在晦暗的光線裏勾勒出模糊的冷硬輪廓。
    這他媽都過一個月了，心裏再不舒服也該消氣了吧。
    吳年用力吸了一口香煙，一不留神猩紅的光點就已快燒到手指。將煙屁股摁熄在白灰牆上，吳年掏出手機看一眼時間，已經快淩晨一點了，這王八蛋真能耗，也沒打一個電話過來催，就擱樓下死等，要是老子今天就不出來了呢？
    顧俊彥看見人從黝黑的樓道裏走出來，一時有些心急地推開車門迎過去，他還能勉強牽起一抹自認為從容的笑意，走動間卻察覺出自己的步履間透著明顯的僵硬。
    旁邊麵包車上一身黑西裝的壯漢也緊跑幾步湊了過來，吳年抬高腿一腳踹在其中一人的肚子上，那人踉踉蹌蹌地退了好幾步，吳年卻沒看他，隻是斜眼瞟了身側的顧俊彥一眼，從牙縫裏擠出一句話，“老子自己能走。”
    顧俊彥聽言嘴角的笑意加深，卻不似之前裝出來的客套笑容，顯出真正的高興。他擺手讓手下退下去，手放在吳年的背後狀似隨意地拍了拍，撣去他後背上沾著的白牆灰，由著這個一身運動服的男人徑直坐到副駕駛的位置上去，笑容中染著一點寵溺。
    A市是個沒有夜晚的城市，淩晨的夜比白天的光線還燦爛，吳年將手揣在衣兜裏蹭了蹭終於找回了一點暖意，腦子也靈活地轉了起來，既然顧俊彥不肯放過他，他也不能這樣一直吃虧下去，總要找點權益。
    “我吳年天生不是被人壓的料，顧俊彥你要真把我逼急了，誰也落不著好。”吳年猶豫著偷眼看著顧俊彥，發現他眼睛還是認真盯著正前方，看都不看他一眼，顯得不是很上心的樣子。緊接著嘴邊又想起一句話，“狗急了還跳牆呢。”
    “我現在還沒有整理好，我跟你的關係。你先說說你想怎麼樣？”顧俊彥的眼裏閃著生意人慣有的精光，他的手下意識地敲在方向盤上，好像真的遇到了很棘手的問題，半晌溢出一聲幾不可聞的歎息，就怕這輩子也整理不好了……
    “整理？我他媽不管你要想多久，從今以後，我要在上麵。我……”吳年話還沒說完，一聲刺耳的刹車聲響起，緊接著車後響起追尾引發的撞擊聲。
    媽的這顧俊彥到底會不會開車，老子一條小命都要玩完了。
    正當吳年驚魂未定，氣不打一處來的時候他看見顧俊彥偏過頭終於拿正臉看了他，仿佛要看穿他假裝的強勢下麵那自以為是的小聰明。
    後麵有車主走下來氣憤地拍打著車窗，顧俊彥好像心情變得很好，在打開車門走出去的前一刻他湊近吳年低聲說了一句，“床上的事要到床上才好說。”濕熱的氣息噴灑在吳年的耳畔，吳年覺得身體有些燥熱，連帶著整輛車裏的空氣都顯得曖昧起來……
    清晨的陽光裹帶著絲絲暖意灑在顧俊彥的臉上，沒有眼鏡的遮掩斯文帥氣的臉透出幾分柔和跟親近，聽著身邊窸窸窣窣的聲響，布滿紅痕的手臂伸出來摸過金絲眼鏡扣在臉上，露出的一截脖子及鎖骨以下都是青青紫紫的草莓印記，眼神迷離，姿態慵懶。
    顧俊彥視線觸及麵前西裝革履，頭發梳得齊整，一臉神清氣爽的吳年忍不住抽抽嘴角。
    “怎麼突然穿起西裝來了，運動服不是挺好看的？”顧俊彥罕見地顯露著自己的好奇心。
    吳年看一眼滿身狼藉，卻一臉坦然的顧俊彥也是兜不住高興的情緒，笑得陽光燦爛，“上麵有領導來視察，所有教職工都要穿正裝。”
    顧俊彥輕輕地點頭，身體一動下身就被牽扯到，疼得整張臉都扭曲糾結在一處。。
    顧俊彥的妥協退讓讓自己和吳年的相處變得相對融洽起來，抱久了吳年那個刺頭也食髓知味，越來越舍不得撒手了。
    隻是還不夠啊，遠遠不夠，吳年偶爾透露出來的不甘心和時不時呲出的獠牙讓顧俊彥找不到絕對的安全感。
    生拉硬拽的人一開始建立的就是不對等的關係，本來不能奢求更多，但是顧俊彥就是忍不住貪心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