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尚正陽的母親出事以後，尚正陽搬進了修繕後的事故別墅，尚董事長就處於獨居的狀態，偌大一個老別墅，幫傭的人少，家具器物用得老舊了也沒有換，整個別墅都顯得蒼涼。
    人年歲越大越嗜睡，周子文清早7點來接尚董事長去公司的時候，老爺子還沒起，他在客廳稍微安分地坐了一會，看無人注意就假裝隨意地溜進了書房。
    如果記得沒錯的話，尚正陽畫的“海洋之淚”設計手稿就鎖在書房寫字桌的第二層抽屜裏，抽屜鑰匙的模子是昨天晚上送尚董事長回來的時候才拿到的。
    別墅事故發生後尚父命人消滅了所有的痕跡，指派公司裏的高級建築師對尚正陽的設計稿進行修改，唯獨留著尚正陽畫的設計原稿沒有銷毀，究其原因，周子文倒也琢磨不出個所以然來。
    打開那遝卷好的設計圖紙，周子文確認無誤後方又重新卷好用帶來的東西替換將抽屜恢複原位。
    “你在幹什麼？”嚴肅的聲音在門口響起，冷硬得不帶一絲感情，卻也透露著無法掩飾的蒼老。
    周子文呐呐不成言，一臉難堪地將手裏的圖紙往背後藏。
    半晌，雙膝跪在紅木地板上，坦誠認錯，“董事長對不起，這些年，承蒙董事長的照顧，周子文糊塗了。”
    尚父接過周子文遞過來的圖稿，手微微顫抖，這麼多年了，還有人惦記著這份稿子。
    “你跟著我這麼多年，一直是我身邊最得力的。”他長歎了一口氣，“你先去公司，就當我今早沒有見過你。”
    尚董事長將抽屜裏的東西扔進垃圾桶，把手稿重新放進去鎖好，目光觸到桌上的全家福，照片那時候一家三口都笑得多燦爛啊。
    那天是尚正陽的畢業典禮，尚母無論如何都要拉著他去參加，夫妻兩人和穿著學士服的兒子笑得舒心愜意。
    尚正陽接到老爺子電話的時候剛下飛機，深冬的夜風刺得皮膚生疼，劃在臉上像刀割一樣，綿密的雨飄散在陰冷的空氣裏讓心情低沉到了穀底。
    老爺子坐在副駕駛的位置，傾身跟司機小楊交待了兩句，小楊便依言打開車門走了出來。
    尚正陽坐進去，驅動車行駛上高速，疑惑地問：“爸，有什麼事啊找我這麼急？”
    “沒什麼大事，隻是人老了，也經常看不見你，還有件事要告訴你。”尚董低咳了兩聲，猶豫著怎麼跟兒子談起那件舊事，隻有讓他真正知道了真相，才能防備著居心叵測的人。
    尚正陽看著父親閃爍其詞，目光深遠，隱隱有不好的預感，他好笑出聲，“喂，老爺子你可別嚇我，你別是得了什麼絕症吧。”
    “哪有你這麼咒自己老子的，我是要跟你談正事，最近右眼皮老跳，不能安心，我們爺倆這麼些年來一直聚少離多……”
    “怎麼突然說起這個了，你別擔心那麼多，交出去的東西本來就不幹淨，哪能一直攥在手裏當保命符，況且，咱們家還有我呢，我——”尚正陽剛駛下高架橋，看著尚夫蒼老的側臉，在商場身經百戰的老狐狸，顯得不安焦慮。
    砰——呲——
    兩車撞擊發出的巨大聲響夾雜著刹車時刺耳的轟鳴，尚正陽還沒反應過來整個身體和車一起天旋地轉，一股熱流順著額邊滑下來，幸虧安全氣囊及時彈出來，尚正陽隻是腦子被震得有點懵，人倒沒有大礙。
    他遲鈍地偏頭看向身側的父親，這才發現老爺子臉上身上全是碎片，早已氣息奄奄，沒有意識了。
    “爸——爸——”尚正陽推著身側的人，絲毫沒有反應，再叩動車門也卡著死活打不開，他沮喪地一拳打在方向盤上。
    解開自己和老爺子的安全帶，探身推著右邊的車門，滾落在地的時候，恍惚間看見旁邊匝道上還停著撞過來的車，車燈依舊亮著，看樣子還在試探車裏人的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