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慢慢爬上了天際，嫠諾輕巧地在屋簷間跳走，一個輕躍，落在了子君的院子裏。人還沒落地，已經甩手張開了一個強勢的結界包裹住了子君的家。
    轉身，對上了葉將成一臉的疲憊。
    這是……沒午睡？還是這兩天都沒有睡覺了？
    嫠諾看了看子君緊閉的房門，幹脆坐在了院子裏，伸手幻出了一疊點心和一壺清茶。
    “吃點吧，你看起來更像是快要崩壞的人。”
    葉將成難得地沒有反駁，自那個女妖走了之後，他就一直處於極度的警戒狀態，畢竟，無法感知靈力的他，根本不能預知危險的靠近。
    坐在嫠諾對麵，接過茶杯捧在手裏，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這兩天你去哪裏了？”
    “準備路上用的東西。”
    抿了一口茶，冰涼微苦，但提神和補充體力的效果似乎很好，葉將成能感覺到精神體力的快速恢複。
    “我們要趕在暉月王府動作之前離開。”葉將成忽然笑了一下：“尚無月魅力可真大，連妖怪都一個勁兒往他跟前湊。”
    “這裏倒是留了一絲妖氣，不過很弱。”嫠諾吞下嘴裏的點心，一臉促狹：“你交過手了？怎麼，突然有自知之明了？”
    懾人的寒氣突然從葉將成身周蔓開，隻是嫠諾權當做是夏日裏降暑的涼氣，喜滋滋地又捧起茶杯等著葉將成爆發。
    可惜，寒氣散發了一會，便消散了。葉將成雖然臉色不佳，卻淡淡地喝著茶。
    “誒？葉將成葉公子，恕小人無禮，敢問你是轉性了還是受什麼刺激了？”嫠諾一臉好問模樣，異色的眼睛眨巴眨巴地貼近葉將成。
    卻沒料到，葉將成自嘲一笑，漏出幾分悲涼：“嫠諾，認真打，你勝我要用幾招？”
    話一出，嫠諾便知道葉將成在糾結什麼東西，其實從一個普通人到他這個程度，已經稱得上奇跡了。隻是，他所知的世界太狹隘……
    “半招。”釋放靈壓，僅用靈力的延長就可以割下他的頭。不過能在他嫠諾手上活命的，也沒有多少人或者妖。
    葉將成的臉又白了一分，卻轉而咬牙盯著嫠諾：“我可以相信你，對吧？”
    下顎緊繃，全身僵硬著，眼睛拚命地盯著嫠諾，就像是……就像是滿是防備地跟大人交易的孩子。無措、拚盡全力的勇敢，就像那個胸口貼個勇字就義無反顧前進的年少自己。
    嫠諾扶額，看來是真的老了，竟連那樣的過去也開始懷念了。
    “是的，你可以相信我。”
    葉將成緊繃的身體驟然放鬆。
    “隻是葉將成，你也別忘了，我的目的是神玉。”
    所以，幫他，還是不幫。葉將成不明白嫠諾到底是什麼意思，可是現在，他別無選擇。
    “我知道，我知道的。”這雙手，有自信顛覆一個國家，卻沒有保護一個人的能力。
    ‘啪。’
    嫠諾手中的杯子跌落在桌上，待葉將成看過去，嫠諾的身體已經如同輕燕滑出了一丈遠，葉將成後知後覺地趕緊追上去，撞開了子君的房門。
    屋內，小小的空間，卻彌漫著血腥的味道。
    “子君！”
    葉將成瘋了一般在小小的房間裏翻找，沒有，什麼也沒有，明明什麼也沒有的房間卻在他下一個轉身的時候，出現了子君清瘦的身影。站在桌子旁邊，就像一直存在那般。
    “子君……”葉將成幾乎能察覺到自己的脫力，但是一顆心落回了胸口。
    嫠諾皺著眉頭，從窗口移開，漏進的月光讓子君身上的血跡無可遁形。
    清秀的容顏被月光染得煞白，衣襟袖口的血跡在他月白的衣衫上就像是綻開的花蕾，一雙湛藍的眼像是夜間的星辰折返著月光。
    “是你？！”葉將成驚叫，含著憤怒的成分。
    子君望了葉將成一眼，疑惑開口：“將成？”
    不是神玉……是子君。
    “嫠諾？你們怎麼在這裏？我……我們在幹嘛？”子君茫然地看著兩人。
    “子君，看看你的手。”嫠諾站在子君麵前，眉頭依舊沒有舒展。
    “嗯？”子君雖然疑惑，卻還是照做了。本來較一般男人纖細的手指，一直是如玉般的瑩潤色澤，可是現在卻被濃豔的鮮血沾滿，仿若占滿泥濘的蓮。
    “血？”
    沒有預料的驚慌和恐懼，子君的反應讓葉將成更加不安。
    “為什麼，會有血？”子君把手掌翻過來瞧了瞧，又牽起自己的衣襟檢查了一下：“啊，怎麼會有這麼多血？”
    隻有疑惑，正常人怎麼可能是這樣的反應，不對，不正常，不是……子君。
    雖然知道有很多不正常，有很多詭異的地方，可是葉將成還是什麼也沒說。子君又開始犯困，嫠諾布下幾個結界就和葉將成一起回到了院子裏。
    他們問過，子君卻什麼都不知道。
    “這到底怎麼回事！”葉將成覺得自己快要瘋了，子君就在他的麵前一點一點被神玉吞噬，可他不要說保護，甚至都沒有辦法察覺到！
    “看來，這個神玉有些微的不同。”嫠諾已經奪得了兩塊神玉，雖然神玉會吞噬容器，但是卻從未出現過主宰容器的情況。
    “去魅藍族……要趕快啟程！”
    “你冷靜點。”嫠諾一道白霧讓葉將成停住了腳步：“明天我們就啟程，青魍族在清亭城外百裏的荒山中，明天便是月底了，要去青魍族，必須要帶上探路的蝶花。蝶花隻在月底開在冥峰的深淵之下。”
    葉將成挫敗地跌坐在花地上，從胸腔中低低地傳出吼聲。
    嫠諾無言地陪在他身邊，事情，似乎變得複雜了。
    其實，明明隻需要破壞掉容器拿出神玉就好的，為什麼，要做這樣麻煩的事呢。伸手接住如水的月光，嫠諾看了一眼旁邊把頭埋在膝蓋間的葉將成，在心頭歎氣：哎，到底是為什麼呢，自己會做這樣麻煩的事。明明，隻需要破壞掉一個容器，殺一個人就能解決的事。
    果然，是因為劉子君吧，或許，還有葉將成。
    讓人狠不下心卻又想要拋棄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