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一 千金鎖 第二十八章 光暈背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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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原以為——
光華背後,會是一座繁華的市鎮,天上可見一輪烈日高高懸掛在碧藍如玉的天空上,有幾縷白雲隨風輕飄飄而過,偶遇幾隻肉眼不能數之纖毫的黑鳥掠影。
遠處可見橫躺的綿延山脈,青蘿若翠,娉婷如少女。
從山腳向四周輻射無垠的綠地上,有難計其數的紙鳶不斷往虛空竄去,懸掛在山峰的彌巔,以點綴青山的孤寡。
微妙的涼風透過薄薄的衣衫直灌入心扉,舒爽至四肢百骸。
然而事實上,光暈之後,是一片昏暗,就連舉到眼前的手指都隻能依稀看出個影子的昏暗。
風比進來之前的要猛烈得多,可以說完全不是在一個級別上的,一個腳步不穩,仿佛就要被刮走,要被撕扯進無底的深洞。
為了安全起見,我們隻得順手牽起隔壁的人,以免有人會在這處未知之地失去蹤跡。
我的左手牽起的是一雙滑若凝脂、柔若無骨又帶點嬰兒肥的小手,不用再多掂量,我肯定了這必然是小媚兒的手。
想我垂涎了摸他小手那麼久,至今日才實現這願望的時候,竟然沒有恰當的光源,讓我一並睹得他那或許會飛起兩團胭脂的小冰臉,這不得不說是件很遺憾的事。
話分兩頭,表到右手。
先前為了站穩身軀,所以我最先扯住的是這一端不知何人的衣袖。
本想著順勢握起那一隻垂落邊上的手的,卻不料一番折騰,自知手掌較小的我是無論如何也握不緊對方的手,就隻能後退一步,自覺將自家傲嬌的右手塞進對方溫熱的掌心。
大大的手掌包裹住小小的拳頭居然還留有餘隙,自始,不用再多說,旁邊的就隻能是雲岫這個堂堂正正的大男人的手掌。
我是兩邊滿載了,但對其他人的情況卻並不清楚,本想再問問甫月女尼究竟是被小媚兒牽住了手呢亦或是被雲岫,卻發現,那些個音節,才離開嘴邊就即刻被大風吹得支離破碎,也就是說,即使兩人近在身邊,相互之間也根本傳遞不了話語。
本來說不了話也沒所謂,反正喝下了血水的我們有著“他心通”的特異功能,然而讓人頹喪的是,這一陣陣讓人毛骨悚然的風似乎不僅有著亂人步調、毀人發型的基本功效,而且還能影響到人心活動朝外發出的訊息,所以心有靈犀什麼的能從對方身上讀出就隻是漿糊般的一塌糊塗。
無奈之下,隻得采用最原始的方法,那就是屈起指節,在另一人的掌心上橫撇豎捺,借此交流。
然而,該切實可行的想法還未來得及實施,我卻遭遇上了一股未知的力,背中心上麵那一個推搡,腳步驟然就是一個趔趄,雙腳仿佛打了結般扭在了一塊。
均衡力失敗的結果就是,連累了邊上和我連作一塊的人,脫離了著力點一同失重前傾,於瞬間被力量又大了一輪的陰風連體刮起,沒有再多的適應時間,我們沿著漩渦一般的風的軌跡,驟然急跌。
此刻,我隻來得及慶幸,還好多拉了墊背的,不然一個人落於了無邊黑暗中飄若浮萍該是多麼的難過與寂寞啊!
盡管,這風力之強勁、旋轉之高速,使我們還未深刻感受到它的可怕就已經脫離了它的範圍圈。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頭腦昏昏沉沉的,像蒙上了一層紗,眼睛不自覺閉起卻感覺周身在不斷旋轉,右臉一片火辣辣的仿佛枕在了燒熱的榻上,伴有清晰的震感,像是強勁的鼓點在耳膜處炸響,一陣陣轟鳴以很讓人難受的方式刺入腦內,卻終於讓迷蒙的頭腦逐漸變得清晰。
左後側的脖子老是感覺癢癢的,似乎有著一股熱氣不時拂過,三長一短又三長兩短的,沒半點規律性,撩起半揚的發絲,慢條斯理的來來回回,令尺寸肌膚仿佛有好幾小螞蟻在上麵爬過的難受。
這時候的腦子還不夠靈活,能想到的就隻是出於本能伸手去抓一抓脖子,但卻怎麼也動作無能,才後知後覺的發現不聽話的左手原是硬被人掰到了背後,一旦有了這份覺悟,頃刻間,從肩膀傳來的酸痛麻痹感突然加劇……
提起了力氣又泄,用功了好幾次才終於將手從桎梏中抽出來,可還未來得及緩解脖子已經忍無可忍的癢,指尖卻率先觸摸上了不屬於自身的一片柔軟,呼呼而出的溫熱氣息掩去指尖的微涼。
靈光一閃的掀開眼皮,目光所及有星星的光點印著微弱的光輝,視野頓時變得開明,挑起眼角斜向後方一看,對上的是滑溜像蛋的額頭下一雙半闔的眼眸,長長的睫毛在眼底掃落大片陰影,再加身上明顯的承重讓我終於不得不弄明白了此刻的處境。
左手變收為推,覆在身上其實並沒有多重的瘦小身軀滾了兩圈很輕易就被送了出去,從他身上,一團毛茸茸的東西甩了跟前,“啪嗒”一聲臉龐著地。
沒沉寂一會兒,小媚兒就晃悠悠的坐了起身,從多番折騰後扯開的衣襟裏露出他一截圓潤的肩膀,挽起兩手揉了揉眼睛,似乎還有點不在狀態,姿態與雲岫最鍾愛的圍裙中的小男孩十分相像,一副迷糊的模樣隻得用十分可愛來形容。
他半屈著膝,看著像是要站起身來,但那飽受摧殘的身子卻很快就又軟了下來,似乎是張目即覺天旋地轉,根本還不能站立。
我全程目睹他難得一見蒙查查的模樣,隻覺腹部一陣翻滾,嘴角笑得都快要僵了,但轉瞬又想到自己目前的處境,五十步笑百步,自顧不暇,便再也生不得幸災樂禍的心思。
臉龐不經意轉換了角度,下頜自覺往身下墊了墊,隻聽得,頭頂傳來一聲悶哼。
心髒猛地縮了縮。
鼓起兩腮,啜著嘴往上吹了一口氣,零散的劉海隨著氣流撇到兩側,挑眉瞪眼,我看到隔得不遠的一張臉孔上,兩道濃眉像毛毛蟲似的在聳動,那眉心皺褶的大開大闔仿佛在提醒著我事不宜遲。
當機立斷翻身坐起,我提起兩人宛若連體嬰般扯在一起的手,一根一根的用狠力去掰開雲岫緊緊包裹著我拳頭的手指。
那些個手指根根修長青蔥,很明顯貼著貴公子的標簽,我難解的皺眉,這就像是藝術品似的手指,怎麼會藏有如斯龐大的力量呢,握得我的手現在都還麻著?
心中纏綿的糾結就像看到一個骨瘦如柴的白砍雞文人耍大刀、一個短小圓潤的矮冬瓜小毛孩力扛千斤頂一般。
此時,小媚兒已經完全清醒過來了,愀然端坐,衣衫整齊,眼眸正一眨不眨的看著我和雲岫的玩手指遊戲,琥珀色的眼睛在暗色中閃爍著光。
我豎起一個手指在唇邊,輕輕的噓了一聲,示意他千萬不要大驚小訝,免得一個不小心將雲岫從將醒未醒中驚了過來,到時候兩個人湊到一起大眼瞪著小眼的,情況一定會特別尷尬。
好在小媚兒胸中並沒有熊熊燃燒的八卦之魂,所以隻是貌似嘲諷的睨了這邊一眼便不再關注,反倒撩起邊上還橫躺著像屍體的小胖,一根根捋順它那因為太髒而打結的毛發。
不管鄙視嘲諷也好,冰冷無情也好,隻要不再緊迫盯人就好,雖然小媚兒總冰凍著一張臉,但被他那目光直直注視著還真是不太好受。
我輕籲了口氣,手頭繼續剛才的事情,從雲岫不住蠕動的身體可以猜測,他應該就要清醒過來了,所以還得加快速度。
費了好一會兒功夫,終於能一身輕的伸展筋骨了,隻是再回首,小媚兒卻已經不在原地,我四處瞭望,借著微弱的光線,最終在東南方向發現了他的側影。
雖然走開的有點遠,但估摸著這地方詭異得很小媚兒應該也不會讓我們離開他的視線,所以放心的走到他原來坐的地方,邊做自創的醒神操邊等雲岫的醒來。
並沒有等上多久,就在我做到醒神操第二式第三招的時候,雲岫便清醒過來了,先是嚶嚀一聲,然後就撐著額頭坐了起來,其中,缺少了清醒過程中似醒非醒的必要步驟。
我想,也許是眩暈久了,自然帶有憩息功效,所以當他看過來的時候,一雙眼睛才能異常清澈,以及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