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難得的對手戲就這樣黯然落下帷幕，雷聲大雨點小，來得是有些虎頭蛇尾了。
    隻可憐了無辜的熊貓小胖在遭遇小主人的狠心對待之後，一時傷不起，隻得蔫的吧唧伏在大主人的肩上，兩眼鼓著水汪汪的，小鼻子一抽一抽，吹起邊上幾條小白毛，做泣狀。
    “回到最開始的問題，剛才，你不會是故意轉移的吧？”冷了一會兒後，小媚兒再開金口。
    愣了下，我心想哪個問題呀，頃刻醒悟後連忙甩頭：“呃，哪有！怎麼會！隻是……”迎合你的話，然後習慣性花癡惹禍而已。我自覺收斂後半段話，隻在心中過濾遍。
    小媚兒不可置否撇撇嘴角，繼續道：“當時聽洛甫月說完她的來由，明眼人都能看出她的心焦，你怎麼就沒有如她所願，偏偏要將事情壓到一個月後。”
    我心中一突，偷偷瞥了他好幾眼，見琥珀色的眸子因幽幽而深沉，不住想，早些天就見他常日蹙著深深的眉頭一副深沉的模樣，仿佛在思考著經國偉論，眼睛還不時滴溜溜的繞著我打轉個不停，原來還真是因為這個呢，思前想後沒個頭，憋了好幾天今日還是忍不住問出來了麼。
    莫非真對傳說中的穿越時空逆天改命感興趣至如斯？
    琢磨了會兒，小媚兒也沒有催，我終於覺得，一些不太願意表露的東西還是不得不吐出來。
    垂眸盯著腳尖，我低聲說：“你剛才說相信，我真是覺得太意外了，因為……就連我都未必相信我自己。”
    當日，化名奉音的偽女尼洛甫月在講述完從無是主動去找她並介紹過來的回事之後，順水推舟的也將自己的目的說了。
    洛甫月相信穿越時空逆天改命的事，不，是希望存在這樣的奇跡，所以她最終碰上門來。
    她的目的不過是想回到那個他還在身邊的過去，然後親手將頸上的千金鎖係到那人的脖子上。
    從前某個時候，洛甫月就曾解下千金鎖欲交付那人，隻是那人僅僅輕吻了她，允諾，戰爭之後他會回來的，然後新婚之夜再親手攫取千金鎖，她笑著，任那人將千金鎖重新掛回自己的脖子上，一心等他回來，也想著一日未摘取千金鎖，那人心中便多了份惦記，多了個心眼，才會活著，回到身邊。
    然而最後，她在那人為自己準備的庵堂中避世，終究等來的卻是他已經身隕沙場，屍骨不存的噩耗。
    洛甫月猶記得那人惟願她活下去的話並逼她立下的誓言，可還是在思念蝕骨的刹那選擇飲鳩自盡，不知是天見可憐亦或是命運弄人，她死不去，又活了，卻成為一具腐朽的行屍走肉。
    她以為，會直到那看不見的生命盡頭的。
    然而，從無的到來給了她一線渺茫的希望。
    她，迫不及待。
    如，天若有情，穿越成真，她定要那人帶著她贈他的，金鎖同命。
    洛甫月說完話後，一下子所有人都靜默了，而望著她一雙死灰的眼眸蕩漾著令人心痛的碧波，我最後留下一句“一個月後，煙視媚行再見！”便結束了話題。
    而此刻，回想起洛甫月在聽到我延期的話後，眼中無意流露的辛酸，我心中還會茫然，為什麼不即刻答應她呢，這麼可憐的女子，可是，同那日相仿的是，心中的答案最終還是會清晰起來，並堅持堅定——隻能等。
    想到這裏，我不禁苦笑。
    之所以推遲，不為別的天時地利，就是自己也有自知之明，三腳貓功夫如何能上得了殿堂，況且，隻有實踐才能出真知。
    師父這麼突然就真如他所說找來了那方麵的第一位客人，可自己卻還未有心理準備呢，更何況是實踐準備，所以，怎麼也得花點時間去認真研究一下凝碧渺空和穿越時空的事，好有些底氣吧。
    況且，盡管真有穿越時空的事情，不過七分熟，豈不容易穿錯時間，該時候丟臉事假，回不回得來都是個問題。
    而且……
    “難道你以為洛甫月真的隻是想把千金鎖送出去這麼簡單？”
    我籲了口氣，望向小媚兒帶著沉思的眸子，說：“她送的是千金鎖，可更是她的命，她根本就是想回到那個時候，和與她相愛的那個人生死同衾。”
    “洛甫月一個人活在這世上太痛苦了。”
    歲月摧人老，思念摧人心。
    但奈何，愛太深，已蝕骨。
    “她一心隻想，上窮碧落下黃泉，兩處茫茫惟相見罷了。”
    “穿越時空，逆天改命，說就好聽，可我隻相信天下沒有白食的午餐，沒有犧牲就沒有獲得，想得到什麼就必須付出同等的代價，這就是諸天的等價交換原則。”
    “所以她用她的性命來換一場生死與共……可這，畢竟是人命呀！我……還過不了自己那一關。這就是最終之所以決定延期的原因。”
    “我知道的，她非要不可。所以隻是延期，而不是不幫。血淋淋的鮮活生命最終還是會消失在我手上。”
    “可這並不是你的因果。”一直聽下來忍住沒插話的小媚兒終於說上一句……類似安慰的話。
    “我知道的，所以，一個月，夠了。”夠我變得鐵石心腸。
    說這話的時候，我是臉帶微笑的，反觀小媚兒，默言無語。
    氣氛再次冷硬，直到，目的地到了，開始裝備兩人身上的家當，才漸漸舒緩過來。
    這是煙城最大的市集，一個瞭望最佳攤位的不顯眼的位置。
    “所以，你要鍛煉的就是這些？”
    已經擺開的攤位，有一塊方木板，配四條方木腿，搭成的一張小桌子，桌子兩側豎有兩根木棍，桌子上鋪開有宣紙、墨硯、鎮紙，以及已經顯得非常專業的一排粗細有序的白狼毫毛筆，專注於這些的同時，我並沒有錯過小媚兒眼中一閃而過的疑惑。
    “你可別小看這幾張紙和筆，可有用著呢。”我得意的挑眉望著小媚兒。
    “我研究過，什麼最能體現時光變化，那就是時間逝去體現在人身上，更有甚者是人的麵容上留下的痕跡，隻要我堅持著每日，風雨不改，在這裏替不同的人繪上一堆年輕十年或衰老十年的畫像，總有一天會練就一雙火眼金睛，練出一種任時空變換我自逍遙的直覺出來。”
    不過怎麼想是一回事，效果如何，也不好私下論斷，最終還得看一個月後的結果呢，從小媚兒不以為然的神色中，我倒是讀懂了他不做潑冷水點評的原因。
    心存冷笑，我暗自下定決心，開始這生意的第一天，定要讓深刻體會到，身邊的女人或許是對的。
    右側的木棍上貼著一紙寫上“穿越時空”，左側同樣一紙寫上“逆天改貌”，中間則跨著一橫幅，題有“十度春秋”的字樣。這般裝扮，真的不像是江湖術士，或算命先生？或先前說的神棍麼？
    小媚兒本是撫額喃喃自語的，可之後就不自覺泄出聲來了，繼而對上我一副等著別人上門的興致勃勃的模樣倒是沒有再說出一些批判的話，反而肅穆斂容靜觀其變。
    就在這時候，還真的有好奇之人好奇的主動上門來。
    “夫人你看，這麼繁華的一條大街，居然會跑出來這麼一趟寒酸的生意。”
    手撐起的臉側過，我靈敏的耳朵悄悄豎起，餘光不動聲色地掃向聲音的來源。
    隻見不遠處站著一位端莊賢淑的美婦人，身側一做大家丫鬟打扮的年輕女子正一手輕扶著她的手臂，另外一隻手則彈起個蘭花指，意有所指的點向這邊。
    該大家丫鬟說話的聲音不大也不少，恰好街上該聽到的都聽得到，隻是說話就這麼不中聽呢？
    我不禁蹙起眉頭。
    還好，就在她話落下的時候，身邊的美婦人也不讚同的皺了皺眉，輕輕落下一句：“四娘，生意無大小，本錢無輕重。”
    名喚“四娘”的丫鬟也是機靈的人，在大家多年，早就深諳察言觀色之道，但憑此話便明了美婦人對自己前舉的略不滿，臉白了一下，也是柔順乖巧的低頭垂眸，應：“是。”
    見狀，我搖了搖頭，將臉換個方向，雖然對那位美婦人抱有好感，但並不打算繼續關注，這樣有身份有地位的人物盡管會為一間小店說好話，卻未必心裏就不是看不起的，有個門戶在那裏擺著，會上門成為自家顧客的可能性不大。
    隻是這時候，小媚兒卻推了推我肩膀，下巴點了點剛才那邊，我不明所以的轉過身，殊不料先前的一對主仆已經走到了我的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