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聲處，所聞聲聲皆慢，聲聲皆深深。
    皇後的景仁宮離嫣笑宮不大遠，來叫我的宮女叫做冬染，見她的穿著比一般宮女好些，便知她是皇後跟前的紅人。我也不敢多說些什麼，以免行差踏錯，走上了不歸路。
    到了景仁宮，冬染也不多說些什麼，示意讓我進去，我便隨著恬朱進去了。
    見到皇後，發現她的穿著比近日來都要華貴得多，珠寶首飾也分外光彩照人，我行禮：“皇後娘娘萬福金安。”
    “嗯……”皇後看見我來了，便轉過身來道：“起來吧。”隨即又示意，“恬朱你下去吧。”
    “不知皇後叫奴婢來可有什麼事情嗎？”我問。
    “沒什麼事情。”皇後頓了頓，隨即趁我不注意，一個箭步衝上前來，我也未曾料到，自也沒有多加防範。誰知她卻用右手拂過我的臉，我心下緊張，誰知片刻，我臉上的麵具變已經被撕了下了。當我心下還極為驚訝時，皇後已然跨了回去，淡淡一笑。
    ”娘娘……”我頓時不知所措，皇後既然知道我的易容，那麼更深入的東西，想必她也是知道的。
    “不用擔心。”皇後略笑，隻是笑容驚人，繼而道：“蘇玥。是吧。”待我不可思議地點了點頭以後，她道：“本宮早就知道。你也不用擔心，本宮若是想害你，又何必現下才揭穿呢？”
    我心下不免警覺幾分，皇後現下揭穿，必是有她的圖謀，我且聽來。“娘娘若有什麼用得到奴婢的地方，娘娘盡管開口。”
    過了許久，她也並不說話，空氣仿佛凝結了一般。終究她出言：“你這般模樣。皇上定然是喜歡得很哪！”
    難道，想利用我分寵？哼！我是絕對不會成為韓皇後的工具的。我便答：“娘娘說笑了。宮中的美人多得是。又何差奴婢這一個呢？”
    “你若是得寵，不論是固寵，還是其他，都是極為容易的。”皇後不顧我所言，繼而講道：“隻是若是本宮不肯，你今日隻怕還挪不出這景仁宮！”
    我才發現，這原是皇後逼我的樣子。我現下也隻好先是順從，才能保全。況且，皇後既然這麼說了，那麼皇上喜歡我……終究還是有幾分可能的。想到這一層，心下不禁湧起幾分幸福感。想起那日在嫣笑宮的回憶，盡管短暫，我卻仍是覺得心頭甜甜的。
    “那依娘娘所見，奴婢有什麼可以為娘娘效勞的？”皇後見我鬆了口，也不免高興幾分，道：“好！若是你想得寵。替本宮做一件事情也就是了。”
    說來說去，皇後終究想要利用我來對付嫣妃，我略微遲疑，皇後也似乎覺出了不妥。便道：“放心。本宮不會讓你去害嫣妃的。你與嫣妃情同姐妹，本宮也是羨慕呢。”
    溫柔鄉裏定然多奪命刀，我必須謹慎。皇後如此寬慰的語言，倒讓我謹慎萬分。道：“那……”
    “你可知道眉夫人是被誰害死的？”皇後問，我也不答。言多，必露馬腳。
    “是本宮。”皇後的淡然與我的驚訝形成鮮明的對比。“你是聰明人，本宮提醒你一句也就是了。佩兒，是本宮的人。”
    難道……那日我去禦膳房，隻因為皇後的突然到來而讓我返回，從而發現了佩兒的不軌。佩兒小心謹慎，怎麼會如此簡單就被發現？
    而那日皇後匆匆趕到，許是她在飯中下藥，害死了當日的眉貴人。
    看來皇後果然老謀深算，那麼，皇後為什麼會費如此心機？
    皇後似乎看出了我的想法道：“三夫人之位已滿。皇上急於討好華妃的父親，而給貴妃位日後要剔除，難度自然也增加了。”
    果然，看來華妃晉夫人，當真為此。既然說“剔除”，那麼華夫人下位，也是早晚的事情。那麼，嫣妃晉夫人，也更是早晚的事情了。隻要靜觀其變，也就是了。想到這裏，不禁心下喜悅。
    忽的我心裏的一根弦忽的動了動，似乎觸動了我與嫣妃多日以來的疑問。對，難道——
    “皇上，知道那鱔魚是……”我顫抖道，皇上，視嫣妃母子，究竟如何？
    “是。皇上早就知道了。”皇後歎氣道，“那日皇上與本宮說起此事，我一麵幫他籌謀，一麵自也想：嫣妃的寵愛終究隻是曇花一現。飄來又拂去。”
    “皇上想著，一個奴婢的死或許根本不足以賜死眉夫人。隻有……”皇後又補充道，隨即想窗邊靠了靠：“這宮中女子當真是可憐，眉夫人與嫣妃癡情一生，皇帝竟然如此對待。”
    我頓時害怕，那日嫣妃被皇上勸著食下鱔魚，生死係於一線，而皇上當真如此狠心嗎？
    想起皇上那日的柔情，再與這狠毒想比，不免心下微涼。
    “那眉貴人之死……”我再問道，我感覺我好像是在往一個陰謀的深淵裏麵鑽，鑽的越深，越發無法自拔。
    “是本宮……”皇後倒也坦然，不過想來，也是皇帝的意思吧。皇後繼而道：“本宮不需要你做什麼，你現下回宮，嫣妃必定心存疑惑，一旦問起你來，你便如實答便是。事成之後，本宮定會保你一舉封妃。”
    嫣妃當真可憐，愛了這麼多年的男子，終究是不顧自己的性命。隻為了朝堂的事情。皇帝，當真是如此無情嗎？
    再想想，“事成”是什麼意思？難道，又是一場陰謀嗎？不，我不要。我已經是這場陰謀的促成者，我不想再創造一個悲劇。
    “娘娘。”我頓時抬高了很多聲音，“奴婢累了。娘娘也好生休息吧。這般語言，便不要再提了。”雖然我還是以奴婢自稱，但言語之中已經大是不敬了。我心下惶恐，隨即便往景仁宮外走。
    “你走！”皇後在我身後講道，我覺出有什麼不妥，便停下了腳步。皇後又道：“你走出這道門，孟連皓就得死！”
    連皓——她怎麼知道？難道……“那日的宮女，是你的人嗎？”我問道。
    她驕傲地點了點頭，道：“不錯。你為了嫣妃。她為了一個如此不愛她的男子拚搏一生，值得嗎？你為了孟連皓！你也為了……”她略頓了頓，道：“你的血海深仇。”
    我忽的衝了上去，抵住她的麵龐，問：“你究竟知道些什麼？”
    她見我緊張，略笑一下，道：“什麼也不知道。本宮隻勸你三思。”
    看來，現下我是不得不這樣做了呢。我點了點頭，皇後知道我的一切，縱使我再不想受她製約，終究隻能如此。
    “好。我成全你。”我答得極為勉強。
    “這便不錯了。”皇後微笑著，走了上來，“來，把麵具帶好。一切塵埃未落定以前，你都得忍。”她又道：“本宮也得忍。”
    皇後，今日之仇，來日我必不會少報了你這一份！我笑道：“謝皇後娘娘恩典。”隨即奪門而出。
    “恭送汐兒姑娘。”恬朱與冬染的聲音溫和了不少，卻隻叫我惡心。
    皇後為此已經籌謀了太久。想來這也不過是初始。
    盡管我將成為這一切的開始者，盡管我多麼不想，我終究隻能順了皇後的意思。
    嫣妃，或許，此生我終究是要負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