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兒沒事了，你先退下。”
    待小廝離開，柳玉風拿出一木筒獻寶似的遞給我，“青兒猜猜這是什麼。”
    “不就是個木筒嗎？”
    他搖搖頭，隨身拿出火折子，調皮地眨眨眼睛，“青兒看仔細了，這可不是普通的木筒！”
    他起身走出樓閣，走向較為寬敞的院子，我疑惑地來到窗前探頭俯瞰，不小心眼神交彙，他對我微笑著揮了揮手，蹲下身小心地點燃木筒一頭的繩子。
    轟隆一聲巨響，瞬間一束白光衝入雲霄，劃破深夜的暗，到達至高點的刹那四分五散，變為無數的紅白光帶，激烈地噴灑向大地。
    明明隻是普通的煙火，此刻卻奇異地仿佛看見非一般的美麗景色。
    “青兒，快下來！”
    柳玉風拿出好幾個煙火筒放在地上，接連又點燃兩三個，我耐不住誘惑，興衝衝地跑下閣樓與他一起玩煙火。
    十幾個煙火筒，不到一會兒功夫便被我們全部點燃，那些豔麗的火花照得夜空如白晝般明亮。
    仰頭望向天空，看煙火衝向雲霄，隨之四分五裂，而後落下，最後漸漸消失於黑夜，我不禁想起冷宮中獨自癡戀著父皇的母妃。
    凡是盛極必衰，母妃也曾是三千寵愛在一身，卻因為另一個女人的出現，被無情地趕進那黑暗的深淵。
    所以說世上沒什麼是永恒不變的，而那被人們傳頌的“愛情”，更是極為短暫的美麗。
    我從不相信天長地久之說，大概也正因如此，即便不願嫁去那遙遠契丹，卻也並沒做出十分努力地激烈反抗。
    女子終究要出嫁，與其在漫長等待中漸漸老去，不如抓住每一次能夠獲得自由的機會。
    李懷秀，他是天生的王者，卻不似父皇那般多情，也許正是值得結為連理之人？
    “青兒，你在想什麼呢如此出神？”潔白寬厚的手掌在眼前揮來揮去，我不耐地拍開掉，他卻用另隻手用力彈了下我額頭。
    捂住泛疼部位，我怒氣衝衝地瞪著他：“大膽！”
    “幸好還知道疼，青兒在為何事煩惱嗎？”他笑問。
    “我沒有……”我的煩惱真那麼明顯，還是他閱人無數眼力過人？“柳玉風，如果一對父母均不喜歡自己的孩子，那是不是因為那個孩子太糟糕了？”
    “不一定，不過我想沒有哪位父母會討厭自己的孩兒，除非不是親生。”
    “不可能，我一定是他們親生的！”
    “他們？青兒的爹娘不疼青兒嗎？”
    “不疼，他們都討厭我，從小就無視我，如果我是男孩也許就不會如此，那樣母……娘也可以母憑子貴……”
    柳玉風靜靜聽著我發牢騷，待我講完才溫和並認真地說：“青兒，有時你看見的不一定就是真相，也許你娘也有自己的苦衷……我與青兒一見如故，不知青兒可願與我結為異姓兄弟，從今往
    後我們不分彼此，誠心相待？”
    我仔細端詳，柳玉風言辭懇切不似玩笑。
    月圓星稀的夜那般漫長，月光透進閣樓，反襯出他那張溫和開朗的麵容，竟是比那晚的月更加耀眼。
    在明月的見證下，我與柳玉風舉杯而飲，酒中滴入兩人鮮血，暗喻從此血脈相連，雖非同父同母所出，卻是流了相同血液，不分彼此的好兄弟！
    “青兒，我比你年長一歲，日後你喚我玉哥。”
    我可不在乎多一位哥哥，隻是小女子記仇的很，該報的仇可決不能忘。
    小心掏出手帕擦擦手，挑了一隻極精致美味的糕點遞給柳玉風，“玉哥嚐嚐看，都沒見你怎麼吃呢。”
    “那就多謝青兒。”我忍著笑，見柳玉風接過糕點，張開嘴一點點靠近、靠近，“青兒想吃嗎？”他停下來突然問道。
    “沒啊，這塊是給你吃的，快吃吧，很好吃的。”我笑著哄道，那可是下了料的東西，我才不想吃。
    “那我就……”
    “少爺，林大夫來了，說是有急事找您。”緊要關頭，來福老伯突然跑來。
    柳玉風放下糕點，抱歉地看著我，“青兒稍等片刻，我去去就來。”然後就急匆匆地跑了。
    奇怪了，難道這屋子裏有病人，否則人家大夫幹嘛大半夜跑來？
    可惜報仇計劃失敗，我趁四下無人偷偷把下了料的糕點埋進土裏，手帕也拿去洗幹淨毀滅證據，又等了好一會兒，柳玉風家的小廝才跑過來說：“李公子，我家少爺說有事情處理，讓李公子早點歇息，不必等他了。”
    桌上的美酒尚未動過，我平日在宮裏還未曾如何飲酒，母妃倒是時常躲在房裏喝。
    忍不住想嚐試一番，我倒出一杯先舔了下，味道似乎還不錯，然後把一整杯都喝下去，原來還有如此美味的酒，緊接著又喝了第二杯第三杯，漸漸愈發不可收拾。
    連飲數杯下肚不免酒醉，思緒亦漸漸飄遠，腦袋混沌不清，眼神不知不覺間愈發迷離失去了焦點。
    恍惚間似乎看見李懷秀偉岸高大的身軀溫柔地抱起我，他對著我微笑，極盡溫柔多情，我咧開嘴，輕笑出聲。
    他小心翼翼視我如珍寶般摟著，躺在他寬厚懷抱中既舒適又安心，魅惑微笑著伸手牢牢勾住他脖子，勾起嘴角，欣然貼近，我輕聲命令：“親我。”
    夜晚蟲鳴鳥叫聲清脆婉轉，伴隨漫天閃閃星辰，圍繞著徐徐清風，令人倍感困倦，隻是在他溫暖的懷中，又不舍得輕易入睡。
    “快親我，這是本宮的命令，你敢違命！嗬嗬，我才不管你是否未來夫君，我是公主，你是都督，怎麼都該是你遵從於我。”
    他無聲地沉默著，沒開口反駁一句，我愈發困倦，眼皮半睜半閉陷入朦朧。
    須臾，唇瓣間一片濕潤而溫和的氣息，隱約感覺到某樣柔軟的東西靈活地鑽進了嘴裏，它像條機靈好動的蛇，不斷糾纏著。
    “唔……”
    忍不住呻吟一聲，小蛇的進攻不但未減分毫，反而愈發激烈。腦子裏轟隆隆的聲音回蕩著，潛意識還是知道自己正做著怎樣不可理喻的事情，可又舒服得渴望更多。
    勾住他脖頸的雙手也不自覺加重力道，仿佛企圖將他揉入骨髓般的用力抱著……
    “青兒，該起了，青兒……”
    我企圖用力拍開那隻一個勁推搡的手，拍了好幾次他才終於罷手，而後我繼續陷入沉睡。
    剛才做夢到哪兒來著？哦，是夢見我與未來夫君一同乘船遊湖，我們聊天南地北，聊詩詞歌賦，然後對了好幾副對子駙馬都輸給了我。
    做夢……做夢……好像還夢見很奇怪的畫麵……李懷秀親了我！？
    雙眼猛然受驚睜開，看見的卻不是夢中英偉不凡的李懷秀，而是——柳玉風！
    “你在幹什麼？”我警惕地滾到床的最裏麵，試圖跟那個方才明顯預備輕薄於本公主的無恥之徒拉開距離。
    柳玉風露出萬分無辜的委屈表情，可憐兮兮地說：“青兒，你誤會了，我隻是想喊你起身而已，何況你我均是男子有何害怕的？”
    “我才沒有害怕……”剛酒醒腦袋還是一團漿糊，我怎麼忘了自己正女扮男裝了！
    好笑地用衣袖擦拭額頭，看見自個兒身著陌生衣衫時，瞬間明白過來，柳玉風似乎也意識到犯了嚴重錯誤，急忙解釋：“青兒，那衣服是我叫附近王家媳婦給你換……”
    “什麼時候知道的？”匆忙用錦被把身子捂個嚴實，我冷冷問道。
    “昨夜，你喝醉的時候。”他怔怔看著我，仿佛下意識地用手指撫上嘴唇……
    隻那一個動作，瞬間勾起我整晚的記憶：從燦爛精彩的煙火，從美味爽口的杏仁酥，從香濃醉人的美酒，最後，我酒醉之下竟是親了剛剛結拜的柳玉風！
    “你出去，我想一個人靜靜。”我低聲道。
    柳玉風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臨行前隻說了三個字，“對不起……”
    對不起？你為何要向我道歉，一切也不過是我任性妄為，若非心底存了那肮髒想法，又怎麼會錯誤地吻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