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月茫茫逐華照君 第47章 逃亡(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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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杜玖身邊坐下,略一思索,從腰間係著的錦袋中拿出了那個朱紅色的小瓷瓶,即瓶綠豆眼所說的百護湯——幸好在掰開杜玖的嘴之前,先在耳邊晃了下,聽出了小瓷瓶內裝的並非液體,往手心小心一倒,竟一連滾出了三顆烏黑的小丸,若是直接往杜玖嘴裏一倒,怕是一口氣要倒去小半瓶。
是藥三分毒,誰知道這百護湯要是過量了,是不是就會變成毒藥?
不懂一次該多少粒才好,為求穩妥,還是隻拿了一粒塞入杜玖的嘴中——也幸好他雖然昏迷了,但是稍用力一撬,還是很乖地就張開了嘴,也就省去了什麼“對嘴喂藥”的苦情狗血戲份。
喂藥之後,就是檢查傷口。全身最致命的傷有兩處,一處在左肩下,正插著一支黑羽短箭,看起來很像是毒箭。另一處在左腹部,被劍劃開的傷口足有十五厘米長,皮肉綻開——或許再深那麼一些,就能看見內髒了,流出的鮮血已將大半青衣染成了深紫黑色。其餘大小傷處也有十數處,不過相對來說要淺很多。
“受傷這麼重,要是沒救回來,你可別怪我。”雙手合十,對著杜玖說了一句。
杜玖一動不動,眉頭不知何時卻已緊緊皺起,很痛苦的樣子。伸手在他額前一探——燙得驚人。這樣的高燒,是因為中毒了的緣故麼?
如今,也隻能希望那個綠豆眼的百護湯真的還能有解毒的功用了。
現在暫時還不敢挪動他的身體,擔心已凝結了不少的傷口又會被扯開。猶豫了片刻之後,決定先處理左肩下的那支黑羽短箭——考慮到杜玖已陷入昏迷,可能會因為痛而胡亂動作,一手摁住了他的肩膀固定,深吸一口氣,另一手一狠勁兒,將短箭一下拔了出來。
這一拔,最糟的情況還是發生了——短箭頭部,箭頭並沒有被一同拔出,可能是因為箭頭上有倒刺之類,所以深陷在了肉中。
因大量失血而變得慘白的臉,已變得潮紅得厲害——根本不敢再拿手去碰。
或許從綠豆眼那裏拿來的瓶子中有麻藥,可我分辨不出。隻好將杜玖之前給我的匕首拿到殘餘的篝火上烤了烤,算是消毒,再在地上撿了個酒囊,幸運的是,第一個隨手撿的裏麵竟還有些酒。回到杜玖身邊,將酒倒了一些在刀刃上,又往傷口上灑了一些,最後又倒了些酒搓手,算是也為手消了毒——將杜玖的上衣褪開,湊到杜玖耳邊輕聲說了一句“沒有麻藥,得罪了”,左手用力摁住傷口周圍,右手緊緊握住匕首,看準了方向,一刀慢慢地探了下去。
顧不得這一刀下去,滲出的鮮血又染紅了視界,左手挪近,小心地撥開皮肉,仔細尋找。
不知究竟過了多久,或許前後並未超過十幾秒,但卻感覺時間慢得像是過了一個世紀,總算,找到了那枚深陷肉中的箭頭——梭形金屬箭頭後的三腳倒刺,死死勾住,隻好用刀將周圍被倒刺勾住的肉也一並割開。
將帶了勾連的血肉的金屬箭頭一並取出之後,沾滿了鮮血的雙手,開始止不住的顫抖。
剛拔出了金屬箭頭的傷口,鮮血,不斷地往外湧出——穩住心神,知道這時候除了將傷口燙焦之外,別無他法,隻好回身將匕首再放在篝火上烤灼。篝火邊還散落著的一些枯枝,夠得著的,全部都被我投入了篝火之中。
這時候也顧不得身上帶著的絲帕夠不夠幹淨這種問題,暫時那絲帕抵在傷口周圍,擦去了傷口周圍的鮮血,也算作壓迫止血,再迅速將灼熱的刀刃覆蓋在傷口上——皮肉烤焦了的腥臭,混合著血液的腥味,撲麵而來——喉間,忍不住一陣緊抽。
不過這一下,血總算是止住了。而在常家莊的時候,那老伯替我準備的行李之中正好也有個針線包,一時也管不得那麼多了,拿過針線,將針架在剪刀的兩片刀刃上,放在篝火上烤灼,再拿酒將線衝了一遍,勉強縫合了傷口——原以為自己會縫得很笨,沒想到真的一動手,自己的動作還挺熟練。
或許,在現代的時候,我的工作,真的是需要動刀子的吧?
將左肩下的傷口處理了之後,接下來要處理的右腹部的傷口就沒那麼麻煩了。由於手上酒囊中的酒已經用完,又在周圍找了一遍,總算又找到了兩袋。
由於擔心傷口會被扯裂,隻好拿過杜玖的那柄青劍,將篝火勉強撥弄到了身側——流出的血液,有些,已凝成血紅色的冰晶——雖然上衣已被完全褪下的杜玖渾身發燙得厲害,這樣的寒凍剛好能夠降溫,但再這樣下去,我就要凍僵了。
以酒清洗了右腹部的傷口之後,再以針線將傷口縫合。如此,將全身十數處傷口處理完之後,在臉邊凝結成冰的汗滴,抬手一抹,疼痛,微有些麻癢。
可杜玖現在還發燒得厲害,忍住了身上疲憊,起身,拿過空酒囊,在附近走了一圈,收集了凝結在樹木草葉之上的霜晶,倒在手帕上,包好了,輕放在杜玖的額頭上。
做完這些,再也忍不住,背倚著小七,就這樣沉入了睡眠之中。
再醒來的時候,天色,已微微泛灰。身邊,小七和杜玖也都還在。
伸手往杜玖額前一探,總算是往正常恢複了不少,隻是還微微有些低燒。
距離半夜時的那場莫名其妙的廝殺應該已經過了幾個小時。雖然心底多少期盼著杜林、郭錦他們會出現,但再這樣待下去,那些要殺我和杜玖的人也很可能會再次出現,猶豫片刻,還是決定讓小七馱了杜玖,先離開這個地方再說。
至於之後杜玖要怎麼聯係杜林他們,也是杜玖醒了之後的事了。
接下來的一天,都沿著山路附近的小溪行進。白天時候,林間的氣溫也比外邊要低不少,不過好歹還是在零度以上。因為擔心杜玖可能會著涼,隻好將常老伯替我準備的一件棉大衣蓋在了杜玖身上。不過在出發之前,我好歹忍住了惡心,在亂屍堆中找了一遍,找到了杜玖的包裹,裏麵還有兩套換洗衣服鞋襪,將杜玖身上被血染透了的衣服小心換下,而我自己身上的衣服也沾了不少血,也隻好換下,揉成一團,扔到殘餘的篝火中燒了個幹淨。
一路上,也在周圍仔細尋了一些白茅根[1],以刀柄碾壓成粉,灑在杜玖身上的傷處,作止血之用。而常老伯替我準備的一件緗白棉衣,也被我剪開了,當做繃帶使用。
不過我就沒有杜玖那麼能捕獵了,所以一路上除了常老伯幫我準備的一些肉幹之外,再沒有葷菜。但若是肉幹的話,又擔心會對杜玖的消化造成負擔,一路上也隻喂他勉強喝了些泡了燒開過的溪水的麵餅糊。至於百護湯,由於不知道具體的使用方法、擔心若用不對就會變成毒藥,反正,杜玖也已恢複得能喝下一些東西、燒也幾乎退了,若再出現那種生命垂危的情況,再用也不遲。
這一晚又是在林間尋了個背風的地方歇息。到第二天傍晚的時候,總算在山坡上找到了一處獵戶留下的空屋子,雖然隻是用木板和茅草搭建起來的簡陋小屋,但好歹不用再“享受”露天睡眠了,而且小屋內還有鍋灶台,一側還堆著一小遝柴禾。
將杜玖從小七身上小心挪到了小屋內的簡陋小木床上,一直到這個時候,他都未睜過一次眼,每次喂他喝麵糊的時候,他都會迷迷糊糊地嘟噥幾個我聽不懂的奇怪音節,意識根本還在昏迷狀態。不過當我在屋子後借著越來越微弱的天光采了些野菜回來、生了火、掰了些肉幹扔到鍋裏,炒好了菜的時候,屋子一邊一陣窸窣聲響,轉過身去,杜玖已勉強支起了身子,冷冷地盯著我。
漆瞳內寒光泛過,除了冰冷的威脅外,還有幾分厭惡。
是在不滿我救了他麼?
不過一想到他很可能是因為聞到了菜香才醒過來的,忍不住咧嘴一笑,一下就將這嚴肅的氣氛生生破壞掉了。
“……怎麼了?有什麼不舒服麼?”好不容易收了笑,抬眸望向眉頭皺得更厲害了的杜玖,輕聲問道。
杜玖冷著臉,直瞪著我,還是不說一個字。籠罩在他周身的恐怖黑霧,濃得已是伸手不見五指。
正當我轉過身,決定不理他的時候,他竟低聲說了幾個字——
——“這衣服,不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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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白茅根:白茅根,始載於《神農本草經》,原名茅根。為禾本科植物白茅的根莖。全國各地均有產,但以華北地區較多。有止血的功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