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月茫茫逐華照君 第18章 於林(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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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下一沉,根本來不及抹去這可怕念頭,刹那間寒栗驚懼已沿了神經網絡襲遍全身。可越是強迫自己不去想,越是被恐懼死死攫住,渾身止不住地微顫。
胃內翻滾糾結,酸液混了才吞下肉末湧到喉口,熱辣辣的疼。
“要逃麼?”杜玖極輕地問了一句,語氣清冷,夾了幾絲冷笑。
逃?我為何要逃?
像狗甩水般猛晃了晃腦袋,模糊了視界,下一秒,卻又清晰得刺疼,竟輕笑出聲,“大人此行的目的,可否略一告知?”
抬眸隻見杜玖正冷冷地望向這裏,瞳孔微縮,戒備而威脅的神情。
我亦冷冷地回望著他,強按下心頭懼意——冷得太過了,反而變得能靜下來思考。
就算麵前之人不是杜玖,對我來說其實也無所謂。不論他到底是誰,昨晚他算是救了我和小七,剛才又從金媚蛇牙下救了我一命,以他的身手,就算他要對我不利,我也根本無力反抗。
更何況,我醒來之後,就被“家人”“賣”了做妾,一路上又兩次差點被火燒死,一次失足掉入極凶險的賊窟……在這裏,能信任的除了自己,還能有誰麼?
直視著的,深邃漆瞳內威脅之意漸淡,複又歸了先前那般的冷冽,半晌,竟先移開了。
“所為公事,恕難告知。”
杜玖隻冷冷地說了一句,起身邁開大步,向了石灘遠端另一處約兩米多寬的出口方向走去。
未走幾步,杜玖突然停下,回身取下了腰間匕首,擲了過來,冷聲道,“收著,防身。”
刹那呆愣,待反應過來時,手中已穩穩接了那匕首,正想開口道謝,杜玖卻已走得遠了,也就作罷。
覺手中匕首稍沉,低下頭略一打量——漆皮刀鞘,刀柄尾端前後各嵌了顆拇指頭大小的金綠色貓眼寶石,細光閃動,隨了轉動而張開閉合。拔了刀,刀身瞬時晃過冷冽寒光,簡直就如杜玖剛才的目光,壓倒般的殺氣,讓人根本無法直視,卻又掙脫不開,隻能如被縛蛛網之中的無辜蝶蛾一般,絕望地看著自己被毒液侵蝕,繼而被一點點吞噬殆盡。
幸而小七堅持到了這裏才倒下,若是在杜玖所說的那片“迷魂林”中就倒下了,恐怕真的難走出去,而在此處,卻可以尋了水路出山,隻要這陸上水線不斷,不在某處滲入地下,應是能出去的。
杜玖既是去探路了,我也正好可以再歇息會兒。
至於他到底是不是真的杜玖,不再想了——若我已是被放在砧板上的肉了,在這陌生之地,我又如何能逃得掉呢?不如吃飽了,靠著小七睡會兒,先把精神氣兒養足了,之後的事之後再說就好。
這樣一想,頓覺輕鬆不少,打了個哈欠,伸伸懶腰,將杜玖才扔過來的雞腿吃了,仍覺不飽,又走過去拿了匕首小心割了一隻雞翅,用竹葉裹了。這時我才注意到,杜玖的這把匕首剛才已是割過雞肉了的,隨後也未見杜玖擦拭過,此時又是割了肉,刀刃上卻半點油腥未沾,寒光依舊——切肉不粘,方便快捷,用後無須清洗,這根本就是現代才有的不粘刀。
不過既是如此寶刀,杜玖又怎會舍得拿它來割野雞肉?
將雞翅也啃盡了之後,滿足地打了聲飽嗝,轉頭見小七正凝眸望著我,烏瞳內蘊了盈盈笑意,仰頭低鳴一聲,嘴唇一皺,露出了滿口整齊皓齒。
心頭一暖——這樣的情景,似是很熟悉一般,腦海之中卻空得異常,就像有人故意拿了橡皮將曾經存在過的記憶全部擦去了一樣,沒有半點痕跡可尋。
努力暫時忽視去這突然襲來的莫名空洞感,笑著輕拍了拍它的脖頸,問道,“小七,吃飽了麼?還想吃草的話,我再去幫你采一些。”
小七搖了下頭,眨了眨烏亮圓眼,吐舌舔了下我的手心。
小七身上傷處,在我未醒之時,杜玖應是已拿藥酒處理過了,傷處皆呈黃褐色,雖深淺不一,氣味微熏,卻也含了一絲清涼,似是加了薄荷一味。
才剛進食,血流會聚胃部,腦內缺血,倦意蔓延,雖知道剛進食後立即睡覺不好,不過我若是坐著小憩一會兒,應是無妨罷,適才被那金媚蛇一嚇,一時再不敢四處亂跑了,反正待在此處也隻是幹瞪眼,伸手扯過毛毯,在小七身邊坐下了,“那我先睡會兒,若有情況,小七要記得叫醒我。”
小七會意,又眨了下眼。
將毛毯隨意蓋了,倚靠在小七身上,合眼靜歇。
意識漸入空境,不知不覺間,再睜眼時,竟走在了一條蜿蜒曲折的長廊間,一眼,根本望不見盡頭。
四周很靜。
靜得連自己的心跳聲,一下,一下,打在骨頭間,清晰得發疼。
意識強烈的不安,這種過於真實的感覺,像是有什麼極恐怖之事即將發生。
長廊兩側,都是大片的竹林包繞。綠竹泛著淺淡朦朧的淡乳白色微光,瘦長的竹竿,長葉繁密交疊,幾乎遮住了整片天空。
不知走了多久,長廊左轉,圍繞著一大片的空地打了個結。
空地中央,靜立著一座青碧琉璃瓦、朱紅大柱的八角飛簷亭子。空地上方露出的窄小天空,滯重的鐵灰色雲,黏稠地低低翻滾著。
長長的走廊蜿蜒向前。朱紅漆的廊柱,乍看之下卻如鮮血一般觸目,廊頂上用彩漆描繪著一幅接一幅的故事畫,廊簷的雕刻十分精細,姿態雄渾間卻透著一股張牙舞爪般的壓迫恐嚇之意。
空洞的腳步聲,從遠處的走廊盡頭傳來,在這一片空蕩蕩的靜寂中來回蕩著,生澀的回響。
腳步聲逼得越來越近。
緊接著,有說話聲遠遠傳來。凝了神,仔細地辨認著,突然抬高的說話聲卻像一塊巨石,被猛地一下扔進了湖中,原本的平靜無波,瞬時破碎成無數片絕望。
“——並非龍種。”
聽不清,到底,是什麼,並非龍種?
心髒,卻不由自主地加速了跳動,一時撐得腹內極是難受,喉嚨止不住地嘔了幾下,卻根本吐不出什麼。
暴風狂亂,猛地刮起,說話聲亦複又變得模糊不清。
同時,另一種狂亂的聲音竟也在我的耳畔出現——如同巨浪在暴風雨中猛烈拍打礁石的怒吼一樣,如此這般的,熟悉。
風疾速掠過走廊,幾乎要將我刮倒。隻好背抵著廊柱,將全身重量壓在了上麵。
一聲雷鳴刺過耳膜。
亭子邊,一棵纖細的竹子被攔腰吹斷,但我站在這裏卻根本聽不到竹子被吹斷的聲音,隻能眼睜睜的望著,那突兀的生澀斷麵。
極度的狂亂突然變成了一片看不見光亮的死寂。
下腹部,整個被從內向往撕扯開般劇烈的疼痛。
一直被忽略了的,除了自己的心跳之外,還有另一個纖小而孱弱的心髒在跳動著……可這時,那細小的心跳聲卻已越來越弱。
終於,不論我再怎樣大聲呼喚,再怎樣苦苦找尋,停留在那裏的,已是沒有了。
隻剩了根本無法聽懂的聒噪聲在耳邊來回晃蕩著。
如無數尖銳的刀刃般,在全身狠狠刮刺。
視界,隻剩了一片腥紅。
“娘娘……娘娘……娘娘堅持住啊……娘娘……娘娘……”
隻一刹那,像是身後被人推了一下,一個踉蹌,腦後一下刺痛,倏然醒轉。
滿地蒼灰碎石闖入視界,意識這才回複,原來自己還在山間石灘。
脖間微覺呼哧熱氣,回頭一看,剛才背後那一下,正是小七。
小七凝眸望著,烏瞳內竟能讀出擔憂。
脊背上,仍殘餘著寒意。低頭一看,毛毯不知何時已全落在了腳邊。山間石灘,上午時候仍是寒氣很重的,想來剛才會做了那噩夢,也和這不無關係吧。
“我沒事。”輕歎一聲,微微一笑道。
++++++++++++++++++++++++++++++++本章未完待續+++++++++++++++++++++++++++
今日更文稍遲,望大大們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