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010零落成泥碾作塵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0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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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應惜再次躡手躡腳的走進剛才那間屋子時,剛才那個姑娘已經穿戴整齊,在銅鏡前梳理著一頭黑亮的長發。
    楚應惜的鞋是特製的,再加上自身會些輕功,走起路來聲音小到耳力很好的人不仔細聽都察覺不到。
    原本要發現她,也並不是難事。可是這人要是倒黴起來,真是喝涼水都塞牙,在廟裏都撞鬼,走平地都能被絆倒啊。
    楚應惜隻顧著想如何把爹爹要的肚兜拿到手,往前走著走著,居然沒看到房間裏橫著擺放的絹質屏風上,整個臉不偏不倚的撞到上麵的木頭框架上,頓時撞得眼冒金星,“啊”的一聲慘叫脫口而出。
    “誰?”這麼大的動靜,驚動了正在梳妝的人。
    房間並不算大,銅鏡前梳妝的女子站起來,沒幾步就走到了楚應惜麵前,警惕的打量著這個不請自來的“客人”。
    那女子二十來歲的年紀,隨意的穿了件藕色的衫子,身上還帶著些花瓣的香味,想來是剛才沐浴時的水的味道。半濕的頭發隨意的用木簪在腦後挽起,餘下幾縷掛在消瘦的臉頰邊上,容貌除了有些憔悴外,竟是出奇的美。
    “哎呦……”楚應惜揉著額頭上被撞出的大包,趕忙解釋道:“這位美女,你別害怕,我不是賊——”剛才同額頭一起被撞倒的鼻尖也紅紅的,煞是可愛。
    “你究竟是誰?來我這裏做什麼?”女子看楚應惜的樣子,應該也不是什麼壞人,語氣便緩和了幾分,但眼神中的戒備卻沒有降低。
    “我?這個……”楚應惜語塞——總不能告訴她她是為了給她爹爹偷人家身上的肚兜才進來的吧……人家不把她當神經病打出去才怪吧……
    “哦,我的頭好痛啊,你這裏有沒有藥啊……”楚應惜答不上來,眼珠子一轉,生生的轉了話題。
    編瞎話她不在行,裝可憐可是楚應惜的強項,一雙大大的眼睛一眨一眨的,在昏暗的燭光下還泛著淡淡的水光,縱然是一身男裝,也顯得格外的楚楚可憐,讓人不忍心拒絕。
    “你等一下,我去拿。”那女子出人意料的好說話,轉身就去櫃子裏翻藥箱,倒是很放心的把楚應惜一個人留在這裏。
    楚應惜抽空打量著四周。
    這間屋子擺設極少,除了案上擺琴,桌上鋪棋,架上有書,牆上掛畫外,幾乎沒有多餘的東西,素雅的根本不像是一個青樓女子的房間。
    而那個女子,身上似乎也並沒有風塵女子特有的輕佻,而更像那家養在深閨的小姐。看著她的眼睛,總能感覺到一股淡淡的,但總也化不開的憂傷。這讓她有那麼一個瞬間想到了——白天的那段琴聲!
    剛剛想到這裏,那女子已經拿著藥箱出來了,楚應惜眉梢一挑,脫口問道:“美女姐姐可會彈琴?”
    那女子不明白楚應惜為什麼突然問了這麼一句,略略點頭道:“略通一點。”
    楚應惜一笑:“今天的那段曲子是你彈得嗎?”說著,拿出玉笛,憑借腦中的記憶吹了一段白天時聽到的旋律。
    那女子看到楚應惜拿出笛子的時候,便眼睛一亮,差不多猜到了楚應惜就是今天與她的琴聲想和的笛聲的主人。聽了她吹奏她所彈奏的曲子,更加開心:“原來今日以笛聲相和的便是你了?。”
    楚應惜本來就不反感眼前這個不像青樓女子的女子,淺聊幾句後,更加對她起了不少好感。於是發揚厚臉皮精神不客氣的撿了張椅子坐下,說道:“那麼既然這麼有緣,美女姐姐何不請我喝杯茶?剛才來回翻……哦,剛才撞得我都渴了。”
    女子輕笑著搖搖頭,拿了個普通的白瓷茶杯,倒了杯茶壺裏剛泡下不久的清茶遞給楚應惜,說道:“你可別這麼叫我,這聲‘美女姐姐’我可真擔不起。”
    杏色的茶水,逸出淡淡的清香。
    楚應惜接過茶杯,灌了一大口,說道:“我叫楚應惜,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呢,你都不告訴我,我可要一直叫你美女姐姐了。”說著,俏皮的吐吐舌頭。
    那女子看著楚應惜可愛討巧,忍不住學著她調皮的樣子,說道:“那麼我唱一首歌,你若是猜得到我的名字我便告訴你,你若是猜不到,可就要告訴我你來我房裏究竟是做什麼。”
    說著,人已經走到古琴後麵,盈盈坐定。
    十指纖纖,撥的琴弦如同流水潺潺。
    丹唇輕啟,唱到:
    “驛外斷橋邊,
    寂寞開無主。
    已是黃昏獨自愁,
    更著風和雨。
    無意苦爭春,
    一任群芳妒。
    零落成泥輾作塵,
    隻有香如故。”(《卜算子。詠梅》陸遊)
    歌聲淒楚薄涼,聲音婉轉中卻又帶著一種無形的倔強。仿佛是在訴說著她對命運受人操控的不平和淪落風塵倚門賣笑的不甘。真是句句啼血,唱的楚應惜的心尖都為之一顫。
    整首詞雖然沒有她的名字,但答案已經是很顯而易見的了。
    無意苦爭春,是她的淡然,一任群芳妒,那是命運的無奈。
    那盛開在寒冬的花,真是像極了她。
    曲罷,楚應惜笑眯眯連連鼓掌:“美女姐姐唱的真好聽。”
    那女子神色微嗔:“還這樣叫,那你是沒猜出我叫什麼了?”
    楚應惜搖兩下手中的玉笛,說道:“並非是沒猜到,不多我眼中的美女姐姐,倒不是‘零落成泥碾作塵’的花。我覺得姐姐應該是這個樣子的。”
    說著,楚應惜已經走到她身旁,坐了下來,學著她的樣子撥動琴弦。
    還是剛才的曲調,半分未改的唱到:
    “風雨送春歸,
    飛雪迎春到。
    已是懸崖百丈冰,
    猶有花枝俏。
    俏也不爭春,
    隻把春來報。
    待到山花爛漫時,
    她在叢中笑。”(《卜算子。詠梅》毛澤東)
    呼,感謝偉大領袖毛爺爺啊!
    毛爺爺不但帶領我們走上了社會主義革命道路,最重要的是還寫了這麼一首詞,真是太有用了!
    所以偶爾借用一下,應該不算是盜版哈~
    這兩首詞都是寫梅花的,卻通篇都沒有出現“梅花”二字。
    對,就是梅花。
    雖然是同樣的曲調,兩首歌無論是從歌詞還是唱出的情緒來說,都是截然不同的風格。
    從楚應惜口中唱出來的歌聲,還未完全脫離稚嫩的童聲,如同雛鶯出穀,金玉相撞一般的清甜悅耳,歌詞也是讓人聽起來就從滿了希望,催人樂觀的。
    唱完,楚應惜揚起小臉,笑道:“梅花姐姐,是不是覺得這首歌更加適合你呢?”
    那個喚做梅花的姑娘聽了楚應惜的歌聲,釋然一笑,說道:“楚姑娘果然聰明,不但猜出了我的名字,還對出了我的詞。不過你也太抬舉我了,這‘待到山花爛漫時,她在叢中笑’的境界,我可是真的達不到。倒是姑娘你,一定能夠做到這麼灑脫。”
    楚應惜理所當然的笑笑:“我最喜歡猜謎語了,像我這種天才嘛……不是,什麼‘楚姑娘’?”楚應惜才反應過來,馬上低頭檢查——沒錯啊,她的身上穿的是男裝呀!伸手摸了摸,頭發也是挽起來用布條束在頭頂的啊,確確實實是十五六歲的男子正常的裝扮啊,怎麼可能被看穿了呢?
    楚應惜總是這個樣子,聰明起來聰明的氣死人,迷糊起來迷糊的急死人。
    倒是這個過於誇張詫異的表情,逗得梅花輕笑一聲:“別擔心,你的衣服並沒有問題。我們這些青樓女子,每天閱人無數,第一眼就看你不像男子。而且,男子也唱不出楚姑娘這麼甜的歌啊。”
    “第一眼就看出來了啊……”楚應惜興致缺缺的做個鬼臉,那你不早說,害人家裝這麼久……
    “梅花,你在裏麵幹什麼呢——”
    就在這時,門外一個尖尖的女人的喊聲劃破了房間裏的寧靜。
    聽到聲音,梅花的臉色驟然一變。緊接著,一陣腳步聲越來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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