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後幾日，我因病著，一直沒去九華殿繼續奉茶。而薑狄，也沒有再過來看望我這個所謂的救命恩人。我想，大概是我有意說他寵妃的壞話，讓他惱了。這一天，我的傷勢終於痊愈，瞧著鏡中自己蒼白不少，特地撲上了稍許的胭脂。直到麵色看起來紅潤許多，才走出房門。
    來到九華殿，薑狄卻不在書房裏，聽小太監說，他正在議政殿裏宴請某位重要人物，一幹人等不得上去打擾。
    如此也好，我還可以多休息一天。回去的路上，我選了那條鋪滿鵝卵石的小徑走，腳底的觸感並不好受，我蹙眉望了望碧藍的天空，心裏想著最關鍵的一件事情。
    長此以往並非良策，我一定要選個好時機向薑狄稟明自己的身份。
    薑國的九月，一如既往的悶熱，我沒走幾步，全身上下都在出汗。剛走到陰涼處，卻似乎幻聽的，聽到了蕭子鶴的聲音。
    “含貞？”
    我甩了甩耳朵，繼續往前走。蕭子鶴在照月國，怎麼會在這裏，我肯定是聽錯了。
    “含貞！”
    又是一聲，這次卻聽得清晰。腳步虛浮，我遲疑了一下，身子未動。有人從背後突然抱住我，猛地把我扳過來，蕭子鶴，竟真的是他！
    “真的是你嗎，含貞，你還活著！”
    我訝異，“你怎麼會在這裏。”
    蕭子鶴掩蓋不住滿臉風塵仆仆，他幼時窮苦，長大後最是注重自身的儀容外表，此刻卻格外邋遢，青色的胡茬像是幾天沒有清理過，頭發也是亂糟糟的，他的眼睛都紅了，泛著根根血絲。
    “含貞！”他呢喃，一收手，把我狠狠摔進他的懷抱裏，緊緊摟著，像是要嵌進他的骨血中，他啞聲道，“你嚇死我了！你嚇死我了！”
    我安慰地撫了撫他的背脊，“我不是好好的嗎。”
    他哽咽，“薑狄來信，說你不測。我火急火燎地趕來，薑狄卻領著我去認屍。”他埋在我的頸窩裏吸氣，胡渣蟄著我難受，可我不忍推開他，“你可知我當時的心情，我要瘋了，所有的屍體都已經腐爛，散發著惡臭，我多麼害怕，我多麼害怕你真的會變成那樣子……我不能想象你就躺在那些屍體當中……如果你真的死了，我該怎麼辦。”
    “我沒事。”
    他絲毫不鬆手，卻又忽然笑起來，捏住我的手腕舉到眼前，“我翻看了所有的屍體，認不出哪個是你，後來我發現那些女屍的左手。”
    “左手怎麼了？”
    “那些女屍，有些人戴著銀鐲，有些人戴著玉鐲……我想起你的左手上戴有一串芙蓉石，是我們微服私訪時，一起買的……那個老板信口胡謅說芙蓉石有招桃花之效果，你就一直舍不得取下。”
    陽光下，我腕上這串芙蓉石流光溢彩甚是好看，原先因著這層好玩的意思才買下，如今戴的習慣，隻當它是一般的飾物，卻也離不開了。
    他情緒漸漸穩定，抱著我也不大緊，我抬頭看他，“原來皇上召見的重要人物就是你！為何隻見你一人，不見皇上。”
    他不好意思解釋，“我覺得你應該活著，當下輕鬆許多，就想出來如廁。”
    我“撲哧”一笑，輕輕推開他，“那還不快去。”
    他無賴般抓住我的手，“想好好看看你。”
    我自覺有失體統，激動過後，那些理智盡數回歸，我退後一步，手也生生地抽了回來，“莫要叫他人瞧見。”又笑道，“在他鄉異國還能見過你，我很高興。武兒好嗎？你夫人還好嗎？還有你那雙孩子，現在肯定又長大了不少！”
    他向後趔趄幾步，像是站不穩，“你果然懂得怎樣說話才最傷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