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四章:出巡(蜻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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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當地有名的教坊,花錢請那裏的老媽媽給我梳了一個新式發髻,又買了一身新衣裳,戴上昨兒個新買的芙蓉石,喜滋滋地逛街去了。
武兒見我這身打扮,眼前一亮,“竟比宮裏師傅的手藝還好,這次回宮,姑姑就帶了那個老媽媽回去,專門給您梳頭。”
我笑得燦爛,摸摸武兒的腦袋,“還是乖侄子最疼我。”
武兒撇嘴,“姑姑不要老是摸人家的頭,人家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更何況姑姑比我也大不了幾歲。”嘴上雖嘮叨著,卻沒有一絲要躲避的樣子。
我笑著在他耳邊說悄悄話,“太無趣了,你看豫親王總是擺著一張苦瓜臉,盯著咱們。不如咱們單獨行動!”
武兒聞言,望了望身後的蕭子鶴,隻見他麵色凝重地盯著走在前麵的我們,雙手抱胸,右手拿劍。他的身後,還跟著幾個隨從。
再看看我們的周圍,數丈之外,竟然沒人敢靠近。
武兒眨了眨眼,“這恐怕不妥吧?”
我知道他已經動搖,“我們一會就回來,更何況你我都有點三腳貓功夫,還怕出事情不成。”
武兒湊近我,“那怎麼擺脫他們?”
我拍了拍胸口,“看我的。”
轉身,故意皺眉對蕭子鶴道,“我和武兒好像都吃壞肚子了,你們在外麵等著,我們去去就回。”
這種事情,他們總不好貼身伺候,我得逞地拉著武兒的小手,興衝衝地往茅房方向去了。在裏麵潛伏了一會,見他們都離我們有些距離,這才半蹲著身子慢慢挪了出來。
等徹底脫離他們的視線,我們像兩隻衝出金絲籠的小麻雀,飛快地在大街上奔跑。
“姑姑,我想吃臭豆腐。”
“姑姑,我想吃冰糖葫蘆。”
“姑姑,我想吃那個糖人。”
“姑姑,那個套圈圈的是什麼,看起來很好玩的樣子。”
可憐的武兒,從小到大就沒這麼肆無忌憚地玩過,我一一遂了他的心,給他買這買那。走到一鋪子前,武兒又發現什麼新鮮玩意了,“姑姑,這些風箏好漂亮,我們來放風箏吧。”
在鋪子前挑了很久,我看中了一隻蝴蝶,武兒看中的是一隻蜻蜓。
正要掏錢時,卻忽然有個小丫頭衝了上來,按住武兒手中的那隻蜻蜓不放,“老板,這最後的一隻蜻蜓風箏不是說好要留給我的嗎?”小丫頭像是一路小跑而來,氣喘籲籲,又麵帶怒容。
老板道,“是說好了沒錯,可是我已經等了你很久,你又沒交押金,我總不至於一直等著你,連其他生意不做了。”
小丫頭被堵的無言,隻嚷嚷著,“你先前可不是這個態度。”又傲氣地抬高了下頜看著老板,“我出雙倍的價錢買這個風箏,你賣不賣?”
“這……”老板犯難地看向武兒。
我以為向來好脾氣的武兒會退讓,誰知他的反應卻讓我另眼相看。
“君子有成人之美,可姑娘你一上來就是大喊大叫,令我很是反感,出兩倍的價格又如何?這世間富有的人不止你一個。”
說罷,便對老板道,“既然她出兩倍,那麼,我出三倍。”
小丫頭頓時麵色通紅,怒道,“俗話說,好男不與女鬥,公子為何要和我一個女子作對。”
誰知武兒咧嘴笑道,“我還不是男人,我是小孩。”
我嗤笑,那丫頭氣結地說不出話來,伸出食指顫抖地指著我二人,“你……你們……”
武兒享受著和人吵架後那種叛逆的愉悅感,把銅子拍在桌麵上,拿了風箏就要走人。
“這位公子,請留步。”
我們不曾留意,旁邊何時還停著一頂轎子,我和武兒皆是一怔。從轎子裏走出一位書生打扮的公子,很是溫文儒雅。
小丫頭好像找到靠山,竟然擠出幾滴淚來,嚶嚶道,“少爺,您可得為奴婢做主啊。”
那公子拂手,示意小丫頭不必多言,轉身朝我和武兒作揖,“適才,是府上的奴才魯莽了。隻是這風箏,在下還求二位能讓給我。”
我道,“這不過是普通的風箏。”
“姑娘有所不知。我有一個妹妹,閨名也叫蜻蜓,今天是她的生辰。”他盯著那隻蜻蜓風箏看,“我找了很久,唯有這家店的風箏最為上乘,又栩栩如生,隻因頭一趟來看時,太過大意未帶銀兩在身,這才匆匆回府去拿錢,卻沒想到還是被你們二位搶了先。”
我見他心誠,倒有些內疚,“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既然這風箏與公子的妹妹有緣,我們也沒有硬買的道理。”說著,從武兒手中拿過風箏遞到他的手裏,“今日是令妹的生辰,公子還是快點回去吧。”
最後,我和武兒領了一隻蝴蝶風箏,在向當地村民打聽了放風箏的好去處後,慢悠悠地向郊外的空地走去。
“剛才,你為什麼要和那個丫頭爭鬥,可不是你的作風。”
武兒麵色一紅,低頭,“姑姑也覺得我失禮了嗎,隻是……”他哎了一聲,“從小到大,皇爺爺和父皇,還有太傅,都教導武兒為人一定要寬宏大量,行事說話一定要謹言慎行,其實,我好羨慕那些民間的孩子,但凡有什麼情緒都能一五一十地在麵上表露出來,想吵架時就吵架,想打架時就打架。不像我,在宮裏的時候,每說一句話出來之前,總是在腹中徘徊許久,想著說出來會有什麼後果。所以剛才,武兒是有點故意而為之了,畢竟,回宮以後,再不能這麼任性。”
我揉揉他的腦袋,“姑姑明白,姑姑明白的。”
眼前的這塊空地一望無際,正是夏初,青草和五顏六色的野花肆意生長,連空氣似乎都要比宮裏的要清新許多。已經有不少人來這裏放風箏,有衣衫襤褸的小孩,也有衣著高貴的公子小姐。
我拉著風箏線,武兒站在離我幾丈遠的地方,待準備好,我說了一聲“放”,武兒迅速放開蝴蝶的兩邊翅膀。
風箏如願地飛上天空,我一邊拉扯著線,一邊飛快地奔跑。
我抬頭,看著我的小蝴蝶翱翔在空中,迅速超越了那些老鷹、鳳凰還有蜈蚣。
線越放越長,風箏越飛越高,眼看著要往山頭那邊飛去,我漸漸把握不住,想叫武兒幫我一起收線,左顧右盼卻不見他的影子。
“武兒。”我高喊一聲,隱隱約約聽到他的回音。
“姑姑,我在這邊。”
並未看到他的身影,我一個人吃力地收著線,不多時,武兒不知從哪個角落鑽出來,“姑姑,您看是這是誰?”
風箏終於在我的掌控之中,我將線仔細纏好,呼了一口氣,“是誰?”
轉身,看到笑盈盈的武兒,還有剛才那位與我們爭風箏的公子。
“是你。”我詫然
他笑道,“我原以為你們是姐弟關係,沒想到你是這個小公子的姑姑。”
我簡單地解釋,“我是我爹爹的老來女。”
話音未落,不遠處突然傳來女子的尖叫聲,他麵色一緊,撇下我循聲而去。
我頓覺尷尬,亦追隨著他的身影望向了遠處,隻見他驚慌失色地半蹲在地上,抱著一個年輕姑娘的雙肩問這問那,還有那個有點小囂張的小丫頭也在,他們二人一起小心翼翼地攙扶著那倒地的姑娘重新坐上輪椅。
我看著那姑娘很愛碧色,裙子和飾物皆是這種顏色,手中還緊緊抱著那隻蜻蜓風箏。一下子就了然,想必這就是他的妹妹。
做工精致的輪椅,“咕嚕咕嚕”地壓過嬌嫩的花草,往我們這邊滾動。那姑娘麵色安詳,有著湖泊一般沉靜淡泊的臉蛋。
“哥哥,剛才我放的可遠了,可惜你沒看見。”
“早知道就不該讓你出來,你看你,又摔了一跤。我們早點回去,趕緊叫大夫給看看有沒有傷到哪裏。”
“哥哥,隻是輕輕地摔了一跤,沒什麼大不了。”
姑娘的聲音就和她的臉龐一樣,很溫和可人。
可惜了,這雙腿……
我和武兒一時間都噤了聲,不敢說話,更為適才和他們爭奪風箏的行為感到無地自容。待那公子和蜻蜓姑娘走到跟前時,才不好意思地報以微笑。
對方沒有多留的意思,“今日能和二位相識,是在下的緣分,可惜妹妹摔了一跤,我們要馬上回去看大夫,就不能陪二位一起放風箏了。”
我與他寒暄了幾句,他推著蜻蜓姑娘從我們麵前走過。
他們走後,我陪著武兒放了好一會的風箏,武兒果真是缺乏運動,別人輕易能飛上天的風箏,到了他的手裏,卻怎麼也上不去,可把武兒氣的跺腳。我們玩了很久,直到天色不早,才在微微的暮色中倉促收了線,而別家的孩子也都在母親的召喚中回家用晚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