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迷霧-林間飛雪 第六話 沐晨(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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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在廳裏左右環顧著房間的大變樣,奶奶端著一杯熱水對我說:“快坐吧,喝點水,外麵雪不下了吧,我這腿腳現在不行了,你爺爺沒了以後我就很少出門了,這一兩年更是完蛋了,下樓都費勁,雖說有電梯,也隻能是天氣好的時候在門口坐一坐,遠的地方不能去了。”
我接過水杯,有些尷尬的站在原地說到:“您,身體還好吧,腿腳不靈便,還是少出門吧,想吃什麼就電話叫外賣什麼的吧。”其實我根本不知道奶奶會不會叫外賣這種事。作為家裏僅剩的親人,我沒能親自照顧他確實是我的責任。
“叫什麼外賣啊,做飯還是沒問題的,小區裏就有賣菜的地方,隻是我這眼睛啊,有些白內障了,出門都要戴墨鏡,沒辦法,人老了毛病也就多了,想當年你爺爺活著的時候,什麼都不用我操心,我吃了一輩子他做的飯,沒想一頓飯都沒給他做,他就走了。”聽奶奶說完,我心裏也不是滋味。
端著水,坐到沙發上,奶奶坐在我旁邊,上下打量著我,我有些不自然。奶奶年輕的時候家裏是資本家,幾個哥哥都是國軍將校軍官,參加過抗日,也打過內戰,蔣先生兵敗後他們也隨著去了台灣,沒有再回來,奶奶作為家中最小的孩子一個人留在了天津。她坐慣了軍車,過慣了吃穿不愁的日子,突然要看自己勞動,自然是有些不適應的。
想到這裏我又問:“家裏怎麼變了這麼多,這裝修花了不少錢吧。”
奶奶笑著說:“錢啊,都是身外物,留著有什麼用,咱家雖說不是有錢人家,可你爺爺好歹給我留了些積蓄,你爸爸那裏也不需要我照顧,我想開了,活不了多少年了,幹脆自己享享福吧。”
奶奶說的確實沒錯,爺爺遇到奶奶的時候正是她最困難的時候,一個人生活在老舊的胡同裏,平日裏在國營的一家商場當會計,那時候爺爺已經是個快九十歲的人了,可由於赤瞳的關係,看上去也隻不過是個中年人的模樣,沒有人知道他到底多大歲數,工作則是一名副食品公司的銷售員。
一次業務往來的緣故,認識了當會計的奶奶,兩人聊得來,也算是自由戀愛,爺爺說過,這命中注定的妻子如果見到了,是會有種特殊感覺的,我沒能理解爺爺的意思。後來兩人很快就結婚了,在不久也有了孩子,生活不富裕但是很幸福。
想到這裏,我又問奶奶:“裝修這種事挺麻煩的,您怎麼也不說叫我過來幫忙呢。”聽我這麼說,奶奶一笑,對我說:“你都搬家了,我哪裏有你電話啊,不過也不妨事,對門鄰居一個奶奶,也是自己住,我請了裝修公司,多給錢唄,人家都給我弄的好好的,那段時間我就住在對門那個奶奶家,我倆也說的上來。”
我心中一陣愧疚,才想起來自己根本就沒給奶奶留過電話,甚至根本沒再來過。也許那段時間因為爺爺的離去,我們都受了很大的刺激,也許我們都需要時間去接受事實,接受對方,接受自己。
奶奶不知道爺爺的真實身份,這是家裏傳下來的規矩,雖然是俗世的夫妻,但不是門裏人,是不能傳本事也不能說出秘密的。本該一脈單傳,可我家到了我這一帶也真算是有些特例了,從我和父親到大伯和弟弟,全都傳授過能耐,可原本資質最差的我,卻成了繼承人,這是爺爺開始也沒想到的吧,或者說,如果那段穿梭的曆史存在,他可能是不想悲劇再次上演才選擇不讓我背負命運。
可命運這玩意兒怎麼可能是我們自己能左右的,終究還是找上了我。自從十三歲跟著爺爺開始學藝,就算正式離開普通人的生活了。一晃已經過去二十年了。現在看,奶奶確實老了很多很多。如果可以的話,以後希望能有空多來陪陪她。
“哦,對了,我給您買了點東西,您有大一些的玻璃瓶子沒?”說著,我從手裏拎著的塑料袋裏掏出一個小袋子,裏麵裝著幾條小金魚,奶奶湊得很近看了半天才看明白,笑著說,瓶子沒有,不過巧了,我還真有個魚缸,說完拉著我到陽台,指著小桌上放著的一個圓形的魚缸給我看。
我也是一拍大腿說到:“嘿!巧了。”放了水,把小魚放上,奶奶笑得很開心,我不在的時候希望這些小魚能陪她,奶奶問我為什麼是五條,我說那是我和弟弟,大伯和父親,還有爺爺,奶奶笑了。又聊了一會,我托詞說還有工作,得先走了,約定過一段時間還會再來看她,奶奶也有點舍不得,就在臨走的時候,奶奶突然想起了什麼又被我叫回房裏。
就在臥房角落裏,奶奶從一個小櫃子裏拿出一隻盒子,不算很大,大概有不到一米長,我趕忙接過來,仔細看了看,是木質的,上麵還掛著鎖,有點重。奶奶對我說:“裝修的時候啊,家裏扔了很多破爛兒,這隻盒子當時差點扔了,鎖鏽住了,打不開,估計是你爺爺幹活的工具,上麵貼了張字條,說是留給你的東西,那老頭子估計當初就想好了吧,一輩子沒什麼值錢東西留給你,這一盒子工具,你就拿走吧。”
我沒多想,把盒子往腋下一夾便來開了奶奶家。路上無話,坐公交返程,又到了雜誌社,見我冒著風雪來了,負責專欄的編輯顯得格外殷勤,拉著我坐到裏屋,又是沏茶又是剝桔子給我吃,而我卻把目光注意到門口走廊裏坐著的一位姑娘身上。
交了稿子,看了看沒什麼問題,又與編輯隨便聊了幾句有的沒的,我便借故說家裏還有事就離開了辦公室,出門時發現,那姑娘依舊麵無表情的坐在外麵的走廊裏,一頭烏黑筆直的長發垂在胸前,與她慘白的肌膚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雖談不上多麼漂亮,但五官卻長得格外精致,瘦長的瓜子臉,一副透著孤獨的神態,給人一種無法言語的美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