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傳:淺野雪穗篇  肆章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19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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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和宗一失蹤了整個下午的事情,自然引得父親一番震怒。
     大抵也因為意識到是自己酒醉誤事,於是被他臭罵的隻有仆人們,我們姐弟兩人則是自然不痛不癢。
     因為耽誤了歸期,父親又不願意夜裏乘長途汽車,我們便隻好住在櫻花園裏專門接待旅人的宿館。
     宿館名叫“彌榮館”,店主是箱根人,特別參照老家的溫泉旅館修建了這間旅店。
     他沒想到大名鼎鼎的淺野家族會落腳自己的店,從玄關開始便一路小心翼翼地點頭哈腰迎接父親,不時鼓吹自己家族在箱根的老店可是有百年曆史的。
     不同於櫻花園的漫天櫻花,旅館在前院裏種滿了竹和楓,林立在小池塘旁靜靜隨風擺動,別有一番味道。
     我蹲在石砌池子旁,看著遊來遊去的錦鯉。
     宗一則站在我的身後眺望水麵,不知看的是什麼。
     “一郎。”我喚他。“日本的錦鯉是什麼樣的?”
     “和滿洲的一樣。”
     “那日本的櫻花呢,也和滿洲的一樣幺?”
     “嗯。”
     “。。。。。。那,你喜歡日本還是滿洲?”
     “日本。”
     “哦。。。。。。”我不知為何有些失落。我是在滿洲出生長大的,父親口中的故國,隻存在我的想象中。
     “不過,我不知道滿洲的雪是不是和北海道的一樣。”宗一道。
     “哦?”我好奇。“那麼等這裏冬天的時候,你在好好對比一下吧!”
     “嗯。”
    
     泡過溫泉後,我們一家三口沉默地用完了店主精心準備的懷石料理。
     懷石料理,最早是由日本京都的寺廟中傳出,據說有一批修行中的僧人,在戒規下清心少食,吃得十分簡單清淡,但卻難擋饑餓本能,於是想到將溫暖的石頭抱在懷中,以抵擋些許饑餓感,因此有了“懷石”的名稱。
     演變至今,懷石料理將最初簡單清淡、追求食物原味精髓的精神傳了下來,並發展出一套精致講究的用餐規矩,從器皿到擺盤都充滿禪意及氣氛。
     我不明白禪境是什麼東西,父親卻道:
     人生在世如身處荊棘之中,心不動,人不妄動,不動則不傷;如心動則人妄動,傷其身痛其骨,於是體會到世間諸般痛苦。
    
     我和宗一奇怪地對望了一眼。
     於是看得出來他也不明白。
    
     然而很多年後,當我想起這句話,才明白父親的一語成緘。
    
    
     夜裏我躺在榻榻米上,靜靜聽著紙窗外竹水具的敲擊聲,想著父親的禪語卻怎樣也睡不著。
     我叫著菊乃的名字,卻隻有風聲回應。
     於是我爬了起來,慢慢拉開門板又叫了一遍菊乃。
     木製走廊上傳來“咚咚”的腳步聲,我好奇地觀望,發現竟然是宗一。
     我自然十分驚訝:“宗一,你為什麼不睡覺?”
     他走到我麵前,居高臨下看著跪坐的我。
     “你叫的像個發嗲的貓咪,於是我來看看。”
     我這才知道他睡在廊子的另一邊,眯起眼懷疑道:
     “騙人,那麼遠你不可能聽的到,分明是你睡不著!”
     宗一毫無被拆穿的尷尬,徑自誇過我走了進去,我忙不迭拉上紙門,回頭卻發現宗一已經鑽進了被子裏。
     一陣涼風竄進我的浴衣領子,我打了個冷顫也爬回去。
     宗一掀開被子抱住我,他的手腳冰冷無比。
     於是我也反抱住他,試圖給與溫暖。
    
     “給我唱歌聽。”
     宗一仍是命令的語氣。
     “聽什麼?”
     “《五魁首》這是北海道的童謠,母親總是入睡時唱給我聽。”
     “不會唱,菊乃沒教過。”
     “《桔梗謠》。”
     “好吧。”
     宗一就像條冬眠的蛇,四肢緊緊地纏住我,讓人很不舒服,但是卻意外的很溫暖。
    
    
     第二天父親得知了我們姐弟感情好至睡在一起的事情後非常開心,回去的路上特別帶著我們去了洋服店裁剪了新衣服。
     開店鋪的老板是個中國人,看到們姐弟倆的樣子後笑的眼眉幾乎擠成了一條線:“淺野先生真是好福氣,不僅兒女雙全,更是對金童玉女。”
     店鋪的夥計也很喜愛我們,專門拿出了糖果來招待。
     哪裏知道宗一倔脾氣再次犯了,因為店夥計喜愛地扯了扯他胖嘟嘟的臉蛋,便狠狠拍開他的手。
     我隻好強迫撐開他的嘴,把糖果塞進去。
     於是他的小臉瞬時腫起半邊來,我樂得合不攏嘴。
     回去後,管家鬆井上報道岡本家來訪。
     我想了足足半秒鍾才意識到是我那個“未婚夫”又來了。
    
     自從上次在寺廟舉行過定親禮後,岡本蒼輝這家夥便象是變了個人,不但沒有了大少爺的蠻橫架子,還特別喜歡貼著我的臉看。
     果然我方牽著宗一走進門廳,他便奔了上來。
     我下意思地捂住發際上的傷口,其實打架後的口子隻有尾指指甲蓋那麼大,並且落疤後僅有白色的一小塊。
     菊乃說將來隻要梳劉海,是不會有大問題。
     可是岡本蒼輝這家夥卻每次都要仔細地一看再看!
    
     宗一壞心眼地伸出腳,岡本沒料到他出其不意,被生生絆倒在地。
     狼狽抬起頭便看到我們姐弟倆如出一轍的壞笑。
     父親氣急敗壞地道:“雪穗、宗一!”
     我吐了吐舌頭,飛快地拉著宗一跑開。
    
    
     淺野家是日本式的傳統住房,獨門獨院。最多的便是廊子上的障紙。障紙是日本式住房特有的,就是在木框上糊上不透明的紙,用以間隔各房間與走廊或是當作拉窗、拉門。
     於是戳障紙便似乎成了小孩子們惡作劇的最好辦法。
     我和宗一一路上捅破紙門無數,並且快意地在房間內的塌塌米上滾來滾去。
     岡本蒼輝沉默地跟在我們身後,眨著眼微笑。
     他的左眼皮上有個不大不小的傷疤,正是上次打架時我留給他的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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