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回到南安寺，法會已經開始。我尋了阿月的身影在旁邊坐下，發覺場內寂靜無聲，轉眼看阿月，一張嘴巴張的大大，臉色蒼白，眼睛一眨不眨看著高台，我晃晃手，阿月不自覺伸手拍開，待發現是本阿姨，一縮，怯怯道，“阿月不是故意的。”說罷，嘴巴又張的老大，“舒姨，你，你，你看。”
    順著一指，高台上已出現一人。
    一身白衣翩然，隔著太遠，看不清相貌，然那淡淡清塵的氣質，本姑娘一眼認定，這這這白衣公子不就是方才那位嗎？
    我吼阿月，“為什麼不早說？”
    吼完，發現周圍視線齊齊射來，意思是閉嘴。
    阿月諾諾，“舒姨剛才不是，不是不在嗎？”
    我注意到她腿在發抖，一摸額頭，囑咐她，“你先去那邊陰涼處歇歇，再做下去要中暑了。”她如蒙大赦。
    我左右轉轉，找到個不相識的大媽，低聲打聽，心內莫名一陣緊張，“他，他，國師什麼時候來的？”
    大媽吸收前車之鑒，跟著壓低聲音，“國師啊，昨日中午才到，如今已講過一段，方才進去喝茶去了，再講一段，這法會也要結束了。嘖嘖，你看，多俊俏的公子，可惜啊，怎就做了道長？”
    我糾正，“他不是道士，是斬妖除魔的神仙。”引得周圍再次紛紛矚目，一陣鄙視。
    大媽已經偏過頭專心致誌向高台了。
    我私下磨牙，“莫離，我恨你。”
    菩提高台之上，白衣公子緩緩講開，清冷聲音，從容聲色，周身清淡卻不疏離，清涼舒適，三伏天氣頓時減去一半熱意。
    一課講完，眾人猶未回神。
    待清醒過來，紛紛四顧，問，“國師呢？”
    菩提高台上早無白衣身影。
    一陣茫然。
    隨著主持上台，人群紛紛四散。
    阿月急，“舒姨，你去哪？”
    我回身，隔著人群朝她吼，“你先回去，晚飯不用等我了。”
    ****
    南安寺西廂房門前簇著家丁，手中燙金名帖一層層遞進，來往跑腿的小沙彌收錢收的不亦樂乎。
    我湊上前，朝小沙彌手裏塞銀子，問，“……國師，他是不是住在這裏？”
    小沙彌對著銀子一聲吹，點頭，“是啊。”
    我繼續塞銀子，“那，麻煩我能不能進去見見？”
    小沙彌摸著銀子答得幹脆，“行。”
    歡喜尚未湧上心口，他又涼涼漂來一句，“站那隊伍後邊去，排隊等著吧。”
    那廂排的汗水淋漓的家丁聞言，紛紛側目，謹防的很。
    我看著排到後麵長長的長到見不到底的隊伍，一陣泄氣。
    圍著西廂房外牆轉來轉去，終不得其門而入。除了正門，西廂房四周均被作了結界，本姑娘法力
    尚淺，根本無法進入。
    夜色漸漸漆黑，門口排隊的家丁仍是絡繹不絕，看來南安城大半城的首富都想見見國師，沾點喜氣。
    小沙彌雙手合掌，賠笑，“施主，帖子我已經送進去了，可國師不願見你家主子，我也是沒辦法啊！”
    衣上印著“錢”字符的家丁急了，“可我家員外說了，請不到國師，我也別想回去？”
    小沙彌依舊微笑，“國師日理萬機，正與皇上商討國事，莫不是你家員外比皇上還重要？”
    “錢”字家丁麵露惶恐，半晌支吾，“皇……皇上，他，他也來了？”
    此話一出，後邊排隊的各家丁一陣騷動。
    小沙彌裝腔作勢，“不許大聲喧嘩，擾了國師與皇上，你們可擔待的起？”
    果然，下一瞬一陣安靜。
    小沙彌暗自得意，“國師神通廣大，師承仙門九華山，這區區千裏之地，不過略施法術，與皇上
    談話猶如你我麵議，何須皇上勞駕。”
    眾家丁誠惶誠恐。
    退意漸起。
    有幾個膽子大些的湊上來，“小師父，那我們，我們的……”五指收緊，指間摩挲，一臉為難，
    “您說，我們事沒，沒辦成，不好交差啊。”
    小沙彌摸摸腰包，一臉正經，“這錢財不過身外之物，施主想要回也是理所當然，不過國師道，今日雖無法親自駕臨各府，但隻要呈上名帖的，均會施法為其祈福，生財生子，有求必應。”
    眾家丁諾諾，似信非信。
    小沙彌自懷中掏出一疊黃符，一人一張。
    家丁心下一喜，急著回去複命去了。
    小沙彌笑嘻嘻目送眾人，眼中越發得意。
    “小和尚？”
    小沙彌一愣，關門的手一頓，“你，你怎麼還不走？擾了國師與皇上的清靜，滅你九族。”
    我笑的越發得意，口中捏訣，“你看。”
    遞上一麵鏡子。
    小和尚頓時花容失色，小臉漲得通紅，“你，你？”氣得說不出話，幻術一退，小沙彌立刻變身
    十一二歲的小丫頭。
    我笑，“不過是個小小的幻術，也敢騙本姑娘銀子？”
    小丫頭朝裏虛了一眼，忽然轉了神色，腦袋一揚，小嘴一撅，“是你自己不要臉，想見我家國
    師，哼，沒門。”
    心事被一個小丫頭揭穿，心內大窘，洋怒，“小小年紀滿口胡言，以為學過幾招術法就無法無天了？今日本姑娘若不好好教訓於你，實在有違仙德。”
    她朝我咧嘴扮鬼臉，“你來啊？”說罷，迅速將大門關閉，結界隨之合上。
    嚴絲縫合，一點漏洞也無。
    我氣得跳腳。
    裏麵小丫頭得瑟，爬上牆頭對本姑娘扮鬼臉，“有本事你進來啊，進來啊？”
    裏麵輕輕一聲嗬斥，“小魚。”
    小丫頭立刻自牆頭消失不見。
    我望著整座結界包圍的西廂房，繞著寺廟四處打轉，怎麼想看看美人竟這麼難？
    “是你？”清清冷冷的聲音突然自背後響起，西廂房大門已開，白衣國師拾級而下，白衣風華，
    眸色清冷，語氣卻是溫和的，“可是姑娘要見在下？”
    我怔了半晌，愣愣點頭。
    他道，“可是有事？”
    我點點頭，想想又搖搖頭，覺得不對，又點頭，掐借口，“我，哦，我隻是想請國師，給辰兒算算，看看他，一生運道如何，能不能發財……”
    他微皺眉，“姑娘本身為仙，又何須多此一問？”
    身份被看穿，更加窘迫，“其實，我法力不高，算不準。”
    他點點頭，“仙友還是請回吧，天機算法並非我九華山專長，仙友若真想知道，不如前往天山，
    天山主掌心法玄理，必然有趣的多。”
    我擺擺手，臉已漲得通紅，“不用，不用。我就是隨便想想的，不麻煩仙友了，不麻煩。”說罷，再顧不得其他，轉身便跑。若非夜色遮掩，本姑娘今晚肯定丟臉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