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默收起了那份外露得過分誇張的驚訝，臉上的表情變得有些耐人尋味，他醞釀了許久，才把心底裏的那兩個字吐出來。
    “籌碼。”
    並非擲地有聲的鏗鏘，隻是飄飄然的，讓人抓不到痕跡。
    顧觴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並不想在這個話題上過多糾纏，所以也是順水推舟地承認了：“算是吧。”
    可言默卻沒有那麼容易罷休。畢竟，有些事自己猜到了是一回事，聽當事人親口說出來，那又是另一回事了，不是嗎？
    “沒想到你也有玩心計的一天啊？”矯飾的驚訝中恰到好處的透出三分諷刺之意，這是言默為顧觴精心準備的銀色暗鉤，隻等著對方咬上來。
    然而，言默自比為漁人，顧觴卻未必自甘化魚。
    他微微一笑，不似連辛那般華麗到刻板，也並非是盈滿善意的笑容，那是一種水來土掩的隨意之笑，笑意很淡卻也充滿了辛辣味。
    “我不過是做了平常人都會的事情，哪裏又談得上‘心計’二字？還是說……”他偏了偏頭，目光剛好落在言默的眉睫之上，“你已經愚蠢到連這種慣常的思維都無法理解，還要高歎精妙的地步了？”
    這可真是反咬一口。
    當初提醒顧觴可以以之為籌碼的人，正是言默。而此刻，顧觴卻反過來嘲問他是否不懂得這一招的用意。這可實在是……
    言默頓時覺得自己像是愚善的農夫，而顧觴則是那條被自己用體溫捂熱的僵蛇。
    的確，顧觴不是會乖乖咬鉤的魚，而是一條隨時會反咬一口的毒蛇。充滿著危險的美麗。
    “連辛剛才的電話掛得挺急啊。”
    言默突兀得說了這麼一句，岔開話題的技術真可謂是拙劣無比。顧觴撇嘴看他，竟顯露出一種孩子氣似的無奈：“你要是還想說垃/圾話，拜托一氣嗬成。你死了不需要休息，我要活卻還得睡覺。”
    他說的是實話，高度的精神緊張過去之後，疲憊耐心地蠶食著他的集中力與體力。
    休息，是合理需求，並非迫在眉睫，卻也沒法耽擱太久。
    想睡不能睡是一種痛苦，聽顧觴這意思，言默絲毫不懷疑，如果自己真的講出一串又臭又長的話語，身上真的會被各種武器開出各式各樣的洞。
    不過他並不在乎顧觴的威脅，因為他要說的，也隻有一句。
    “看來他找到了鑰匙。”
    話音落下的刹那，言默清楚地看到顧觴的眼底有暗潮湧動，即便隻有一瞬，那也夠了。
    打蛇打七寸。
    言默確信自己捅到了顧觴的七寸。
    接下來，顧觴無論要說什麼，也都隻是無謂的掩飾罷了。言默伸了個懶腰，先一步化作一道白光，回到了鏡麵碎片中，將滿室的寂靜與塵埃都留給顧觴一人，慢慢品味。
    月光寥落，燈火輝煌。
    顧觴拾起地上的白色風衣，在沙發上找了個相對舒服的位置，和衣而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