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你一殤經年 第四十二章 太可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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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紫陌冷靜了好一會兒才出來,出來的時候客人已經離開,客廳裏隻剩下莫言。她也就鬆了一口氣,不然對著他還是有很大的心虛。雖然莫言應該不會將自己衝動饋贈又彪悍收回的過程出賣,可是正常人都會忍不住妄想一些有的沒的,自己跟自己過不去。
房間裏又剩下夏紫陌和莫言兩個人了,先前的鬧劇被化解,但是卻也還殘留了好多尷尬,變得分外別扭。
莫言臥躺在沙發上,領帶被他隨意地拉扯開,襯衫上排的紐扣也悉數被他解了。半合著眼像極了古代吸食完大煙的少爺。夏紫陌不知道和他說些什麼,在沙發周圍站立了幾秒也就撫著自己的頭發轉身了。剛一動步,莫言就從沙發上爬了起來叫住了她。他視線直落,盯著夏紫陌,吱唔了五六秒沒說話。夏紫陌不耐煩地覺得一個世紀都快過去了,輕皺了眉,莫言這才急急忙忙開口:“你……呃沒事吧……看你情緒起伏得挺厲害的……”
夏紫陌倒是沒想到莫言的第一句是這般體己人的話,有些訝異地回:“沒事。”看著神情嚴肅的他有些不自然。莫言的第二句話又拖拉了許久才從口裏蹦出來:
“紫陌……我很感動……”
“哈?”夏紫陌一聽就霧了,不明白莫言為什麼會說出這種反常規的話來。她納悶地反問,“感動?”
“嗯……”莫言囁嚅著,臉突然間紅了,竟然觸電似的站起來,突然握住了夏紫陌的手。
夏紫陌的手先是下意識地縮了下,這一縮便感到莫言掌心的溫度嗖地一涼,緊接著被握的力度也跟著一鬆。夏紫陌立刻知道莫言還是尊重她,一點都不願勉強她。夏紫陌的心又濕漉漉了一遭,眼前這個男子自己實在是欠了他的。這麼想著,夏紫陌的手靜止了。這下莫言忍不住了,再也忍不住了,激動得牢牢握定之後,竟然激動得發起抖來。
自己的手會發抖,這也是莫言始料未及的,他怕被夏紫陌誤解為矯情,或者誤解為自己故意抖起來暗示她引誘她,就想控製住發抖,又不願中斷這幸福的一握,於是在心裏取笑自己壓製,這好像傳說中的初戀哎~~~可是,莫言,你結婚都三年了呢!
夏紫陌壓抑著自己的別扭忍著不動,一秒兩秒三秒……有十幾秒了吧?時間有沒有在走?漫長得夏紫陌的心都扭了一百八十串麻花。隻是想想莫言今天那麼男子漢的縱容以及自己那麼長久的自私,夏紫陌覺得自己實在沒有道理立刻抽手殘忍地霍然打斷他的激動。也許根本不值得的激動。
又咬牙堅持了一會兒,夏紫陌終於憋不住,將自己的手在他掌心裏慢慢調整為拳型,用力地握緊,直到有了長指甲陷到了自己掌心的肉裏的微微痛感。可是另一種感覺卻怎麼也不能控製,發潮了,不可遏製的潮濕。
不可遏製的潮濕?!
不可能!不可能!這不可能!一直以來,不是隻有慕珩,隻有她最愛的慕珩才能激發出來這麼洶湧的羞赧的潮濕麼?他不是慕珩!怎麼可能!可是,這麼洶湧,這麼洶湧的春潮,她自己都聞到了不斷騰上來的花腥味兒了。不!這不是麵對愛人的羞赧,這是天太熱、是莫言握得太緊、是她自己壓抑著心裏的別扭忍著不動而掙紮氣惱的緣故。是。一定是。就是這樣。夏紫陌吞咽發燙的口水催眠並拯救快要被潮頭吞沒的自己。
她和莫言的結合開宗明義,簡單直接,在追求效率的提速時代,這樣的方式也許正合時代的節拍,可夏紫陌的愛情沒在時代的節拍上。它滯留在E城幸福路12號。滯留在慕珩那裏。
是的。
她隻愛慕珩。這輩子隻愛慕珩一個。
夏紫陌果斷抽手。
莫言的心因為夏紫陌的果斷抽手歇了一拍。但她畢竟還是默許他微微地多握了那麼一霎。沒有在他握的刹那立即抽開。那一霎裏的沉醉,已自覺奢侈。完全是意外之喜。
“紫陌……我很感動……你……你肯試著……讓我走近……”
天知道莫言在說這句話的時候把心撂了多高。撲通撲通地深怕夏紫陌說了“不是”或是“我沒有”。莫言是發現自己初戀的花季少年似的別扭心情,可是又有什麼辦法。誰叫他結了婚卻至今沒真正地戀愛過。這會子他才明白電視劇裏那些告白的男生女生為什麼總愛低著頭說話。原來當你非常在意一個人的時候,就不敢把在意的心勇敢地捧到她跟前。因為你時時刻刻都怕看到失望澆熄了你所有的熱情。而他更卑微。連告白都算不上。僅僅是對方橫陳於心門之外的森冷的利劍有了一點點的鬆動。所以剛才他跟夏紫陌說話的時候,是把視線投射到她後麵的木雕上,而非她明亮清澈的雙眸。所以此刻他的心還揉成皺巴巴的一團,就像被叫到跟前等待老師驗收作業的小學生。
夏紫陌“哦”了他一聲,不想就這個問題再糾纏下去。莫言雀躍地塵埃落定。憋了好久,終於又憋出一句話,“呃……沒事……我是要說剛剛同事來拿光牒,我答應給他很久了,可總是忘捎給他,所以這次叫他來取。”接著莫言手探到褲兜裏摸啊摸,不知道要摸什麼東西,還是因了無處安放。
夏紫陌完全沒有在意。
莫言將手鄭重地緩緩地往出拔,手心裏是包裝精致的粉色小盒子。盒子裏是“水晶之戀”的藍色吊墜。他和她的相識,就是在三年前的今天。隻是,她也許早就忘了。她連結婚紀念日都恨不得從記憶裏摳出去。
“紫陌……”
手機如棒喝一般的響起,一聲、兩聲、三聲、四聲、五聲,像拔河時齊喊的口令:一、二、三、四、五——嘩——!夏紫陌被鈴聲拽了過去。
她用力又無力地咳嗽了一聲,似乎是命令全身的每塊肌骨,每滴體液,每縷氣息都減速複位,響到第七聲,她接通了手機,講話之前,她又籲了一聲。
對方沒有聽見她的籲聲,直接表達自己的情緒:“紫陌……你還好?”
“好啊,好得不能再好了。”夏紫陌的聲音真的很好,“怎麼這麼問?”
對方遲疑了一下說:“嗯。。。剛才你怎麼半天不接電話啊?”
半天不接,有嗎?而且我有必要立刻接嗎?你以為你是皇帝,你以為你招招手我就得八百裏加急嗎?慕珩,你,你真霸道。你憑什麼這麼要求我。憑什麼一邊這麼要求我一邊……你真以為我不知道心妍從我家裏離開會去哪裏嗎?慕珩,你,你瞞我。你還是瞞了我。說什麼坦誠相待。說什麼我對你很重要。
夏紫陌想咬牙切齒地喊,喊出來——哦不,確切地說,應該說是說出來,而且是輕聲細語地說出來——的字眼卻是,“十點多單位開了個小會,調成振動忘記調回來,剛聽見。”
說完之後,夏紫陌詫異自己到了這時候為什麼連反駁這麼簡單的事說出口還會走樣,便鼓足勇氣將眼睛瞪大,想用眼神來為怒氣和決絕給自己支撐,哪知眼睛卻不配合、不爭氣地連眨了兩下,不堅定、沒底氣泄露無遺。
她想,培根說愛情是愚蠢的兒子,真的是愚蠢的兒子,這按捺了很久很久的愛情一衝上頭來,自己連反駁的能力都沒有了。她想起A城的一句方言,講誰蠢就講誰“一腦殼的煤炭”,或者說“木腦殼”,不管煤炭也好,木也好,都隻知道蠢蠢的燒。燒。燒。自己現在不是在蠢蠢地燒。燒。燒嗎?把自己扔在煉獄裏燒,還顛顛顛兒地喜不自勝。蠢。真蠢。
慕珩就是她的克星。她這一輩子是注定得栽在他這個坑裏了。
夏紫陌苦笑。又想,嗯,對嘛,這才是愛情。和莫言在一起永遠無法企及的愛情。完全不由自己控製的愛情。可笑她剛才被莫言握住還恍惚……好可笑。
她在這裏可笑著被握的可笑,莫言也在那裏可笑握她的可笑。他拔了一半的手又插回褲兜,在褲兜裏不可自抑地捏著吊墜盒子抖動,頻率和力度都像點了火卻發不動的柴油機車。
他眼睛望著天花板,慘白的天花板上先是出現夏紫陌此刻無限糾結卻纏綿繾綣的情態,接著出現的是夏紫陌和他之間難以跨越的銀河,有個酷似他的聲音在他心裏感慨:莫言,你笑啊。不可笑嗎?太可笑了。真是太可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