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006 醫者自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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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冬的清晨,白霧和著霜讓空中仿佛都結上了一層冰牆。慕汐言攏了攏身上的紫貂毛大氅,一步一步的踩在滿是積雪的地上,有些舉步維艱。在錦緋麵前是不想讓她擔心,所以還強撐著,但是這一出來,慕汐言感覺身上冷得刺痛,到處都痛!這樣的情形下,她無論如何無法催動內力使用輕功。慕汐言咬緊牙關,一步一步的朝前走著,心中也在一步一步的計算著還有多久才能走回慕府。
下朝之後,白晨總喜歡騎著馬去城外遛一圈兒再回府,尤其是這樣的雪天,更有意思。剛進內城,便看見前麵有人擋在的馬道上,白晨勒住了馬。那人身上的大氅已經落上了薄薄一層雪,不知道在這雪天裏走了多久,白晨看了看他身後的足印,發現這居然是個女子。腳印小巧,密集,看她行動很緩慢,連他勒馬的嘶鳴聲都沒聽到一般繼續在朝前走著。白晨輕抖韁繩,胯下坐騎緩緩繞著這位女子向前走去。仿佛聽到什麼動靜,沒走出去幾步,白晨再一次勒住了馬,回過頭來,女子已經倒在了雪地之中……
恭王府。
“怎麼樣?”白晨問身邊的禦醫。
“姑娘貌似曾經中過毒,體內寒毒未清啊,再加上左肩有外傷,體質較弱,這樣的天氣怕是不太好熬過去的。養傷期間必須天天呆在暖和的屋子裏服用一些溫和的固本培元之物才好。”禦醫垂首在白晨身邊說道。
外傷白晨是知道的,可這寒毒?密函上沒提過這一茬。白晨轉過頭看著慕汐言,那平淡無波的眼中藏著太多不為人知的心緒。“去開藥吧。”白晨說道。禦醫轉身離開了內間。
白晨緩緩走近床邊,他也沒有想到昏倒在雪地中的女子竟然是慕汐言,當他看到那張被麵紗遮住了一半的臉時,似乎一眼就知道她是慕汐言。是她身上的那種感覺吧,那種讓他陌生而又熟悉的感覺。他抬起手,伸到她的臉頰上,卻又終究收了回來。
“小舅舅想看言姐姐的臉?”葉曉曉的聲音從白晨身後傳來。
“她的臉……真的毀了?”白晨沒有回頭,隻看著慕汐言問道。
“不知道。我沒見過言姐姐的臉。”葉曉曉走上前去看著安睡中的慕汐言,歪著頭想了想,又才說道:“有一次啦,就那一次。是錦緋說的,說是可惜了三小姐那張臉,本該傾國傾城的。所以,我覺得言姐姐的臉確實是毀了。真是老天不開眼!”
白晨突然嘴角微翹,露出一絲不太有溫度的笑意來,“也許是她求之不得呢。”說罷,便轉身離去了。
等慕汐言醒來時,天色早已漆黑,兩盞調暗了的宮燈照得屋子昏沉,慕汐言有些恍惚。拉開身上厚厚的被子,慕汐言想要起身,卻發現全身像散了架一般,輕撫額頭,果然又發燒了。
“姑娘醒了?”慕汐言抬頭一看才發現床邊立著一個宮裝丫鬟。她對著慕汐言微微一笑,遞上一杯溫水,“姑娘喝口水,我叫碧茵,是王爺指來服侍姑娘的。姑娘現在覺得好些了嗎?”
“王爺?”慕汐言沒有接過那杯水,隻是有些疑惑的問道。
“這兒是恭王府,姑娘白天昏倒在路上,是王爺帶回來的。”碧茵說道,手中的水依舊平穩的端在那兒,很是謹慎。
慕汐言這才接過杯子,喝下那杯水,卻沒有再問什麼。將杯子遞回碧茵手中,慕汐言緩緩起身,嚐試了幾次才站起來。碧茵想要扶她,卻被她拒絕了。慕汐言看了看窗外的天色,輕聲問道:“幾更天了?”
“二更天了。”碧茵答道。
“幫我告訴王爺,汐言謝謝他。隻是我還有事要做,就不親自向他告辭了。”說完,便轉過身朝門口走去。碧茵一愣,還未及反應,就聽見門口傳來白晨的聲音:“就憑你現在的身體狀況,還能做什麼事?”白晨似乎尤其喜歡白色的衣服,好在他那棱角分明比例適中的皮相也真正能撐起這樣過於矯情的顏色,比較飄逸。他說完也不走近,隻是站在門口,逆著光默然注視著慕汐言。慕汐言也同樣安靜的看著他。好一會兒,慕汐言才垂眼,用淡淡的語調說道:“很急,必須去。”
白晨依舊看著她,卻並沒有從門口讓開的意思。慕汐言也就靜靜站在那兒,她也是倔強的。終於,白晨從門口走進來,看著慕汐言對碧茵說道:“去準備馬車,多帶幾個手爐子。”碧茵連忙點頭,下去辦事去了。
“謝謝。”慕汐言的聲音有些飄忽,不太真切。
白晨從架子上取下慕汐言的紫貂大氅替她好生披上,係好,才拉著她的手朝王府門口走去。慕汐言跟在白晨身後,雙眼卻一直看著白晨那隻牽住自己的手,很溫暖。此後,白晨扶她上了馬車,直到抵達王大嬸的家門口,白晨也再沒說過一個字。
“小姐!”錦緋有些驚訝,“你怎麼又過來了?不是說回去休息嗎?咦?恭王怎麼也來了?”
“你是要我回答哪一個問題?”慕汐言輕聲說道,語氣中卻有一絲淡淡的不耐。錦緋立馬閉了嘴,沒再多問。
慕汐言緩步走到床邊,伸手替王大嬸把脈,問道:“吃過幾次藥了?醒過嗎?”
“白日裏吃過兩次,夜裏吃過一次,下午醒過一次。”錦緋答道。
“拿我的針來。”慕汐言說道。
“小姐,施針很費神的……”錦緋有些不情願的說道。
“無礙。”慕汐言拿針的手剛抬起,就被白晨捉住。慕汐言轉過頭看著白晨從她手中取走銀針,說道:“你說,我幫你。”慕汐言沒有說話,隻是重新拿起一根銀針來,堅持要自己施針。白晨微微皺眉,一把拉住她的手,聲音有些慍怒,“你的身體還不夠糟?”慕汐言隻是靜靜看著白晨,輕輕說道:“有輕重。”慕汐言的意思是每一針下去都是有輕重的,不是知道穴道就能隨便紮的。可是她實在不想把力氣都花費在解釋上,說完這三個字便隻是看著白晨,星眸如潭。白晨終究是鬆開了手,站到了一旁。麵前的女子,再一次的讓他覺得挫敗,白晨不由得自嘲的彎了彎嘴角。身體是她的,命是她的,她不過是做她認為該做的事,他今晚似乎過多的幹涉了她。白晨心中有怒,卻發作不得,轉身離去。慕汐言聽見了哐當的關門聲,卻沒有絲毫的反應,隻是關注於手中的針。隻是錦緋看了看那緊閉的房門,又看了看自家小姐,輕聲歎息,搖了搖頭。
又是大半個時辰,慕汐言才收了針。想要起身讓開讓錦緋來替王大嬸擦擦身子,卻一陣眩暈站不住的扶住了身旁的桌沿。
“小姐!”錦緋連忙上前扶住慕汐言。慕汐言咬緊了牙關,卻怎麼也說不出一個字來,喉頭一絲腥甜。屋門卻突然被撞開,白晨衝了進來接過了錦緋手邊的慕汐言。原來,他並沒有真的離去。一絲鮮紅順著慕汐言的嘴角漸漸流淌下來,慕汐言努力想要站住,身後一個聲音穩穩傳來,“靠著我,放鬆,別動真氣。”慕汐言頓時軟下了身子,接踵而至的是無力的陷入了黑暗。白晨抱起慕汐言,對錦緋說道:“我先帶她回王府,你處理完這邊就過來。”說完便風一般的離去。
白晨抱著慕汐言坐在馬車裏,感覺到懷中的人冰冷的身子,心中一陣有一陣的怒火沒地方可以發泄。他不明白,這女人為什麼就這麼倔強,分明都已經連站著走路都很勉強了還非要來走這一遭!白晨望著沉睡中的慕汐言,心被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纏繞,他不知道今天的自己是怎麼了,一而再的做出這些他無法自圓其說的舉動。他不是個善於憐香惜玉的男人,若是平時,他不會將一個不相幹的人救回府中,更加不會守在她身邊隻因為知道她肯定會出事。手掌緩緩撫上她的鬢頭,白晨眉頭一皺,毫不遲疑的將手放在了慕汐言的額頭。她竟然在發燒!這該死的禦醫都是瞧的些什麼病!
恭王府今夜無眠。錦緋趕到恭王府時,隻見一大群禦醫圍著自己的小姐瞧過去看過來,交頭接耳。而恭王白晨則站在一旁,臉色嚴肅。錦緋顧不得禮節,衝上前去將手中的藥包遞給白晨,“王爺,這是小姐給自己開的藥,每年都是用的這個。”白晨點了點頭,身後的碧茵立馬接過藥來到隔壁的小間熬藥去了。
“每年都如此?”白晨問道。
“是的,小姐的身子一直不太好,所以每到冬天都用藥。”錦緋答道。
“你們,都散了吧。”白晨看著這群半天也琢磨不出個所以然的禦醫,怒火中燒。
各位禦醫聽到這一句均是鬆了一口氣,連忙告退。錦緋這才坐到床邊替慕汐言理了理被褥,麵帶憂色的看著慕汐言的睡顏不再說什麼。白晨也轉身離去,他也該好好靜下來順一順自己那莫名的浮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