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005章 不知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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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誠風塵仆仆地下了飛機,全身上下都帶著熱帶地區特有的氣息及鄉土味。背上馱著一個巨型的軍行帆布袋,肩上挎著一隻方方正正看上去有些年頭的醫用箱,整個看上去十分笨重,像極了一個移動式拖櫃。不過他的眼睛倒是晶亮的,神采奕奕。
何誠深吸了一口S市充滿微化學分子的氧氣,像是久旱逢甘雨一樣,恨不得把肺裏的空氣都輪番換上一遍。那種如蛆附骨的感覺終於在歸心似箭中慢慢得以緩解,惟有心裏存著一口惡氣,直想把他那變態的BOSS從三萬尺的高空扔下去,讓他也嚐嚐這種驚心動魄的滋味。幸好他傻人命大沒能喪生蛇腹客死異鄉,終於還是好手好腳的回來了。
何誠大學畢業後由導師介紹進了莫如來的研究所,專做蛇毒與毒蛇的研究。但其實他對這種軟體類爬行動物確實沒什麼好感,冰冷、不近人情,不管你是無意還是故意,隻要進入了它的領地,它就會Give-you-some-color-to-see-see。
這種軟體動物會時常讓他想起周歆。有著美女蛇的美貌與冰冷的女子。
話說周歆與何誠是頗有淵源的。高中時,何誠比周歆高二屆,成績在理科班出了名的拔尖。學校無論大會小會,領導上台頭一句話一般都是由‘我們高三一班何誠同學如何如何……”屢次不爽。
周歆的姐姐跟何誠是同班同學,兩人背著家長和老師偷偷摸摸的談著小戀愛。周玫為了瞞過家長,跟何誠約會時時常拉著周歆去當電燈泡。於是何誠跟周歆就這樣認識了。
周歆跟周玫是截然不同的兩種人。周玫熱情好動一張嘴能賽過一千隻鴨子,而周歆不但冷冰冰,看人也是直不愣噔的,一點都不可愛。她靜悄悄地跟著兩個熱戀的小情侶背後,活像一個移動冰櫃。何誠幾次三番試圖討好一下這個未來的妹子,結果每每碰壁。久而久之,何誠覺得這小孩的確太古怪,也不大喜歡跟她搭話或帶她玩。但周歆也挺能自娛自樂的,有事沒事就站在那凍人玩兒,把試圖上前搭訕的噎得落荒而逃。
對了,周歆跟周玫唯一比較像一家人的就是外貌。都是美人胚子。
後來何誠與周玫談得正熱乎時,周玫一聲不吭的出了國,何誠一下從天堂摔到了地獄,險些沒演變出一出何郎跳江。周玫估計對何誠有所愧疚,就常常打電話讓周歆去看他死了沒有,這麼一去二來兩人也算混了個眼熟。
何誠一眼就從人潮擁擠的接機口看到了周歆。她的個子高,穿的又像即將要走T的時尚女郎,耀眼奪目像一尊PS過的硬照廣告牌,讓人不一眼發現她都難。
在何誠看來,周歆一直是一個挺矛盾的人。她外表打扮的永遠像一團火,惹人的火,但內心卻是一座冰窖。任你用冰錘鑿,雪鏟挖,也很難在裏麵戳出個洞來。
周歆顯然也看到了他,然後麵無表情走到他麵前,作勢要去接他的行李。何誠哭笑不得,他一個大男人哪有讓女生拎包的理兒?於是拽著沒鬆手。但顯然周歆跟他的思維不在同一條線上,拉著手挽就是使勁的一扯,提了包就走。
何誠無趣地摸摸鼻子,隻好跟上她的腳步。
那女人踩著一雙細跟高跟鞋走得飛快,所到之處刮起一道香風,讓人惻目凝望。何誠當真覺得有些委屈了,全然被當作了陪襯,且是連片綠葉子都算不上的那種,充其量是她疾步行走時的一道陰影。
兩人上了出租車,何誠率先報了周歆家的住址。周歆意味不明的瞥了他一眼,何誠立即說:“先送你回家。”
周歆別開臉,敲了敲師傅的後座:“東城景致花園。”
何誠:“……”又被無視了。
從機場到住處是頗遠的一段距離,何誠這一個月提心吊膽沒睡個好覺,如今一鬆懈下來頓時有些困頓。周歆終於動了動,餘光看他頭抵在車窗酣睡灰頭土臉的模樣,嘴角揚了揚,弧度卻是極小極小的。
出租車開到樓下何誠才悠悠轉醒,下意識的伸腰打哈欠,嘴張到一半餘光瞥到百無表情的周歆,硬生生將另半個哈欠咽進了肚子。
周歆卻仿佛沒看到他的窘態,開門下車。
何誠住七樓,是一幢舊房子,也不知道轉過幾道手,但好就好在冬暖夏冷。
他已經有一個月沒住家裏,不知道有多想念自己那花大價格買來的按摩浴缸和鬆軟的大床。他開了門隨手去按門側邊的電源開關,誰知這一按‘呲啦’一聲火光四濺,外露的電線一眨眼燃起了明火。
這房子原本就舊,還是上個世紀七零年代的裝潢,埋在牆裏的電線因為牆麵的脫落,早就暴露在外麵。這樣一弄,整間屋子的線路都竄起了火花。
任是周歆再淡定也被嚇了一跳,回過神來時何誠已經把她推到了樓梯口,“到樓下讓王大叔關電閘。”然後搬起牆角積灰已久的滅火器衝進了屋裏。
周歆也隻是恍神了一會很快就冷靜了下來,不敢懈怠,飛奔著下樓去了。
等滅了火,送走了幫忙的人,房裏也已經一片狼籍無法住人了。何誠心裏仰天長歎,衰!真他媽衰!衰到家了都!他肯定是這個月怠慢沒去拜菩薩禱告。改明兒選個黃道吉日一定要去好好拜拜。
何誠扶著門歎氣:“好了,這下得住旅館了。”而且會住相當長的一段時間,這裏線路陳舊,要檢修重整需要不短的時間。找朋友借住也不理想,畢竟大家各自有了家庭和女友,也不適合收留他這麼一個大男人。
周歆在門口站了一會,突然拎著包就走:“走吧。”
“呃……去哪?”
“我家。”
何誠收了步子,表情難得嚴肅:“周歆,我覺得不大方便。”
周歆看著他,語氣直白:“怎麼不方便?難道還怕我占你便宜?”
何誠一時啞然,突然有種力不從心的感覺。在很多時候他都不知道該用什麼態度對待這個前女友的妹妹。疲憊襲上來,他認真地說:“周歆,其實你不用對我這麼好。我和你姐都已經過去了,而且這感情這事原本就是你情我願,一個人不情願了,要離開要走,也是理所當然的事。再說,沒有她我也能活得好好的,所以,你不用為她感到慚愧,也不要有什麼救贖或是贖罪的想法。”
周歆看著他,別開臉時眼底有一瞬酸楚,但她掩飾的很好:“我答應過她,要照顧你。我不想失信,你必須跟我走。”
“你……”
周歆神色堅定,毫無商榷的餘地。何誠想調頭就走,奈何行李被她拎著,他一大男人撲上去搶回,做出來實在太難看。
周歆神色淡定,似乎在等他自己拿主意,但不會有人知道她拽著行李包的手已經攥得發白,繃得神經都似乎要懸起來。
何誠終於還是服軟了。心想她一個女生都不介意,他介意什麼?又不是什麼善男信女,何必拘泥於這麼些繁文縟節?況且,周歆隻是單純的想幫他,若拒絕也未免太不近人情。
何誠不是第一次去周家,但卻是跟何玫分手之後第一次踏進這道門。周家的房子是上輩祖父留下來的祖產,兩層民國時代的小樓,帶著院子,圍牆上攀著密密實實的爬山虎。院子裏種了幾顆石榴樹,還有一些零零碎碎叫不出名字的盆栽。不大的院子打理的井井有條,綠意蔥蘢。
周歆父母在前年就出國陪大女兒了,隻留下小女兒周歆在這守著老房子。
周歆安排何誠住二樓的客房,就在周玫房間的隔壁。何誠定定的望了一會那扇緊閉著的房門,心仿佛被細小的鋼絲勒了一下,疼的一個激零,也讓他驟然回過神來。愛戀在最繁花似錦的時候嘎然而止,回憶裏的過往連一絲陰影都沒有。情感還在炙熱的燃燒時強行熄滅,如今既然連說恨的理由都找不出來。
罷了吧。
何誠心不在蔫地洗了個澡,經過廚房時正看見周歆在裏麵忙得手忙腳亂,完全沒有平時一貫的冷靜。她正與一條魚作殊死搏鬥,那魚估計太滑抓不起來,來來回回從她手裏溜開了幾次之後,一惱之下就往著魚頭上就是一刀,那神情明顯是羞惱成怒的。她就像一個小孩麵對又愛又恨的玩具,來回狠折騰之後,又開始後悔自己下手太重。那畫麵滑稽又詭異,何誠一時沒能忍住,噗呲一聲笑得一發不可收拾。
周歆的背脊立馬就僵直,隻見她彎身從地上撿起慘不忍睹的魚,默默地丟進水槽裏,動作機械洗了又洗。廚房裏一時之間全是魚腥味。
最後還是何誠出手挽救了那死了還不給安生的魚,然後心情頗愉悅地說:“開了膛的魚不能這樣洗,煮出來味道不好。”
周歆木著臉自覺往後退了幾步,給何誠讓出位置。何誠見她許久不出聲,以為她生氣了,回頭一看卻見她低著頭死命的咬唇,察覺到他的視線立即鬆口,作無事狀。何誠心裏悶笑不止,又當真覺得有趣。原來周歆除了麵目冷肅麵癱之嫌外,竟還有這麼有趣的一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