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鬼王秘寶 第十九章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4015
滾屏速度:
保存設置 開始滾屏
公子沒有時間細細思索白藍話中透出的複雜意義。
他醉了,並且醉的不輕。
白藍把他交給卓府門口等著的童駟,便轉身回去了。
小甲眨眨眼睛:“這人是誰?”
小乙歎道:“這平安鎮上總有奇奇怪怪的人,我已經習慣了。”
四童反駁道:“這人明明看起來很正常。”
三童想了想道:“平安鎮這種地方會有一個正常人,這本就是最不正常的事情了。”
另外三人頓時恍然大悟,並深以為然。
被認為是沉醉不醒的公子忽然睜開眼睛:“你們倒是聰明起來了。”
童駟嘻嘻哈哈地笑起來,鬆開攙扶的手,四散而去了——他們原本的任務就隻是等公子回來而已,既然公子現在已經回來了,並且還能自己行動,他們也就沒理由繼續守著了。
他們現在忙得很。
九州風雷和刺客花匠正在某處打賭,他們要賭誰能更久不睡覺——在吞了薛竟的蒙汗藥之後。
如果去晚了,那麼他們兩個隻怕都要睡死過去,沒得看頭了。
公子看著童駟的背影,會心一笑。
接著他想起白藍。
雖然從外表上看不出來,但其實,白藍瘦弱極了,他伏在這人的肩頭,都能感覺到他的骨頭硌人。
這讓他不禁有種錯覺,這個名叫白藍的年輕人已經脆弱到了被他輕輕用力就會喀噠一聲折成兩段的地步。
他揉揉額頭,覺得自己此刻所想大約並不是重點。
重點應當是白藍的古怪言辭。
他說的“全都知道”,究竟是指什麼?
可惜,雖然醉倒了是假,但那麼多的醇酒,還是給公子的頭腦造成了不可估量的負麵影響,他的腦子就像是一團漿糊,根本理不出任何有意義的線索。
因此他長歎一聲,覺得自己最好先去睡一覺,醒醒酒。
“夜不歸宿?”忽然一個玩味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考,公子轉過頭,對上櫻十八詭笑著的臉,他上下打量了公子半天,忽然飛快地湊上來,閉著眼睛晃著腦袋,在公子身上深深地嗅了嗅,然後他又飛快地恢複挺拔的站姿,甚至還向後退了半步,滿臉驚訝地瞪圓了眼睛,幾乎要把眼珠子給瞪出來,“你竟然還喝了酒!”他指著公子,不可置信地顫抖著手,“而且,你竟然喝醉了!”他停了停,“——醉了沒?”
“大約是醉了的……還有呢?”公子虛弱地問道,“還有什麼罪名?”
櫻十八想了想:“孤男寡女,和孤男寡男?”
公子愕然無言。
“哈哈哈!”櫻十八仰天大笑三聲,隨即怒道,“你竟跑到白府去找女孩子喝酒!你知不知道我在這裏提心吊膽,生怕你被她騙去弄死挖了心肝?”
“沒見你去找我啊……”公子仿佛也覺得有些心虛,低低地道,“你既然知道我在那裏,又覺得擔心的話……”
“要不是蘇肅。”櫻十八哼了一聲,“你覺得自己有機會搞這種把戲?你知道他說什麼麼?他說但凡是你做的事情,都一定有充足的理由——我倒是沒想到,你竟然是為了這種事!”
公子一愣,繼而茫然道:“把戲?這種事?”
“酒能亂性啊!”櫻十八沉痛地道,“你說,你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了沒?”
公子露出些微氣憤的顏色,慢吞吞道:“你不要以為我喝醉了,就能任你奚落!”
櫻十八睨眼道:“奚落?我不過說個猜測罷了。”
公子瞪了他片刻,忽地冷哼一聲,拔腳就走。
櫻十八扼腕道:“果然是醉了,否則你怎麼可能就這麼拔腳走了呢……哎呀,真是可惜了人家一個冰清玉潔的小姑娘。”公子回頭飛起一腳,櫻十八忙躲過,還笑道,“你醉了,你醉了,我有一個天大的優點,那就是從來不跟醉鬼計較!”
等公子再次恢複意識時,他已經身在自己的臥房了。
他頭疼欲裂,胸口悶堵,虛弱地抬手按了按太陽穴,他想起自己最後的記憶——忽然而來的寒冷,和櫻十八驚駭莫名的神情。
他大概知道自己遭遇了什麼。
飲酒未必會亂性,但與他而言,飲酒傷身卻是十成十的事情,他昨日喝酒時,便已經覺得胸口那股寒意漸漸加重,隻是沒想到,竟會在櫻十八麵前發作罷了。
“你醒了?好了?舒坦了?”
這譏笑的語氣不用想也知道是誰的。
公子淡淡道:“你不用笑,我知道你醉了的時候比我還不堪。”
櫻十八頓時噎住——他若是當真大醉一番,豈止會倒地而已?
他覺得這個話題最好還是不要繼續下去了,因此他輕輕咳嗽了兩聲道:“你可知道他們已經準備好出發了?”
公子沉吟道:“現在的確時間正好。”
櫻十八奇道:“正好什麼?”還未得到答案,他卻又道,“你這人可真是會叫人操心。”
公子低笑道:“卻不知道我近來一直操心是為了誰。”
櫻十八昂頭道:“我怎麼知道?”
“這個人十分沒有良心。”公子歎道,在櫻十八反駁之前道,“白默說要讓我們帶上他的人,你猜會是誰?”
櫻十八一愣:“我怎麼會知道?”
“是啊,你怎麼會知道。”公子淡淡道,“隻是,我卻知道了。”
櫻十八大奇:“你莫非懂得算卦?”
“不曾研習。”公子道。
“那麼你知天命?”
公子歎道:“年紀未夠。”
櫻十八嗤道:“那麼你十成是在撒謊。”
“我為什麼是在撒謊?”公子冷笑道,“難道我就不能有別的法子知道了麼?”
“白默難道會告訴你不成?”櫻十八十分鄙夷。
“他自然不會。”公子道,“但我不小心瞧見了那個人,因此我知道,白府之中,除他之外,再無別人能去。”
櫻十八一臉莫名其妙,思索片刻,恍然道:“莫不是那個白冬瓜?他的武功……”接著他又懷疑起來,“我瞧他充其量會點拳腳,內力輕功麼……”
“一點拳腳功夫,也叫你拿不下他。”公子仿佛是終於找到了櫻十八痛腳,狠狠踩下去,“你六扇門一流高手,其實也不過如此罷了。”
櫻十八頓時跳了起來,臉色漲得通紅:“誰說我拿不下他?我不過是看他小小年紀可憐罷了!”
公子笑眯眯地道:“那麼一流高手可曾猜到白府之中還有誰能勝過他?”
櫻十八啞然。
“一流高手不妨多等一等。”公子道,“橫豎我們就快出發了,你自己親眼看便是。”
櫻十八定定瞅了公子幾眼,冷哼一聲,扭頭而去。
公子按了按自己的胸口,覺得仍舊悶痛不止,不由苦笑起來。
薛竟鬼似地倏然出現,對著公子“嘿嘿”冷笑。
公子毛骨悚然:“薛前輩這是做什麼?”
“做什麼?”薛竟把手向前一伸,露出指尖夾著的幾根細針,“你說我要做什麼?”
公子盯著那針道:“晚輩幫了前輩那麼大的一個忙,難道前輩就這樣子報答麼?”他十分艱難地把目光從反著亮光的針尖上移開,瞧著薛竟,“前輩,恩將仇報,畢竟不是一件什麼好事。”
“我若是放過了你這回,才是真正的恩將仇報。”薛竟森森地道,“你可知我是一個大夫?”
公子怎麼敢不知道?
“那麼你可知大夫最討厭的是什麼?”
那幾根針距公子的眼睛又緊了一些,公子僵在當場,瞳孔微縮,渾身僵硬得就像一塊石頭。
他知道薛竟這個問題的答案。
這天底下的大夫最討厭的東西都一樣——不聽話的病人。
“……嗬……”公子抽了一口氣,“晚輩並沒有發病,前輩是不是……”
“我隻是要給你一個教訓。”薛竟又是嘿嘿一笑,“我隻是要告訴告訴你,得罪一個大夫,是一件非常不好的事情——比恩將仇報不好一百倍。”
說罷,他的手用力向下一按,指間細針亂舞,不多時,便紮了不聽話的病人滿身。
公子僵硬了半天的身體也終於恢複了放鬆——隻是,這種放鬆卻是被迫的。
他動彈不得,渾身發軟,隻好苦笑著對薛竟認錯:“前輩有理,晚輩活該。”
不管什麼人,都不會喜歡自己毫無力氣地任由他人擺弄的感覺,這其中,公子尤甚。
他不喜歡這個感覺,是因為在某段日子裏,他不得不長時間地保持這種無力狀態,偏偏他還不能對此感到憤怒,因為把他放倒的那個人是在救他的命。
當初的經曆如今重溫一遍,公子的感覺頗為複雜。
針紮完了,公子慢吞吞地坐起來:“前輩,您不能因為晚輩不聽話就故意給晚輩多紮幾針。”
薛竟哈哈大笑:“老子樂意!”
公子想起前段日子被薛竟折騰的人仰馬翻的卓府,默默歎了口氣。
出發的人馬隊伍看起來十分臃腫拖遝,公子對童駟歎道:“你們可以把這些和這些……”他指點著類似於不同大小的銅手爐和不同顏色質料的鬥篷大氅的幾樣東西,“全都留在這裏。”他語重心長地解釋道,“我們並不是出去遊玩的。”
童駟麵麵相覷,良久,小甲道:“這不是我們放進去的。”
公子一怔:“蘇肅不是說……”
“師父叫我們做這件事。”小乙歎道,“架不住有一個武功比我們好的人非要搗亂。”
公子神色莫名地望著櫻十八,櫻十八怒道:“不是我!”
公子恍然大悟,頓時一臉同情起來:“有這樣一個表妹,也的確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我很明白。”
櫻十八的臉上幾乎明白寫著幾個大字:你明白個屁!
緊接著他的表情就不再是混合了痛苦與焦躁的抱怨,他的眼睛慢慢睜大,最後瞪得溜圓,他瞪著某個慢慢走來的人看了半天,終於忍不住大叫:“怎麼會是你?!”
那人走上前,冷冷地道:“櫻十八,真是難得見你這樣驚訝。”
“沒什麼好奇怪的。”公子同樣看見了那個人,他的眼神也冷了下來,臉上卻仍舊掛著微笑,“你以為白府為什麼會找薛竟?你以為秘寶之事真是由平安鎮上那些人傳進白府的?”他眯了眯眼睛,“這怎麼可能呢。”
“隻有江湖中人才知道薛竟。”櫻十八長歎一聲,“九州風雷才是最初拿出寶圖的那人。”
“我是江湖中人,並且我與九州風雷曾經同行了很久。”那人說道,“是我告知白府薛竟的存在,也是我在聽聞傳言之後決定讓白府參與尋寶。”
櫻十八搖搖頭。
“你想說我不該這麼做?”那人的聲音中多了幾分怒意,“我初來此地,是為了我叔父失蹤,再回這裏,卻是因為我的叔父發了瘋!”他大聲地道,“難道我不該為他報仇麼?”
櫻十八皺眉道:“你可知道這案子與你叔父有多大幹係?”
來人驟然漲紅了臉,他咬牙不語,片刻,還是梗著脖子道:“我知道。”
然後他昂首道:“我知道是他放過了這個案子的元凶,我也已知道他當初假裝失蹤是為了什麼!”他恨恨地道,“我絕不放過白家,也絕不放過佟氏!”
初辦此案放過元凶的那人正是六扇門的鬼童子。
稱他為叔父的人,自然就是他的侄子——小鬼。
櫻十八的目光瞥過一旁的公子,喃喃道:“這豈非是無心插柳柳成蔭了麼。”
小鬼最初告知白府薛竟的存在,對白府施恩,卻是為了叫白府幫忙壓製卓立卿,孰料綁架的過程簡單極了,白府的力量他竟然完全沒有用上。
而如今他弄清了真正的敵人,最初的施恩,卻成了他混入白府的契機。
現在白默對他的信任已經到了性命相托的地步,他想複仇,便簡單得多了。
世事巧合,不過如此。
小鬼忽然走到公子麵前:“縱然白府和佟氏已經是我的仇人,卓立卿,你逼瘋了我叔父,我也絕不會放過你的!”
“是麼?”公子柔柔地道,“那麼,你請盡管來——我等著你的,不,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