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問卿何在 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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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都沒有預先想到這場刺殺,小鬼格開飛刀,正要去掀車簾的時候,他忽然想起來,在平安鎮時,就已經有一方人馬想要卓立卿的性命。
那次運氣不錯,他們遇上了櫻十八,但櫻十八也好,卓立卿也好,都沒有真正解釋過那場刺殺的原因,甚至連猜測都不曾。
但是……
樹叢中的刺殺者並沒有給小鬼查探車內的機會,無數聲細微的機簧“喀嗒”聲同時響起,轉瞬間箭如飛蝗,小鬼無奈,隻好繼續格擋。
九州風雷抽出腰間別著的雙鐧舞動起來,精鋼的短箭紛紛落地,八段錦雙臂一振,渾身衣衫鼓起,用一雙肉掌便迎上了箭雨。
然而,盡管他們三人已經盡力相互,仍是有短箭刺中車壁。
風華居士沒有動,她雙手中已經扣了八枚鐵釘,隻是與之前甩向九州風雷的不同,這些鐵釘的尖端烏黑發亮,顯見是淬了劇毒,她靜靜聽了一陣,忽然兩手齊揮,鐵釘以不可思議的角度避過了箭雨,根根竄入樹叢,樹叢中馬上傳來鐵器入肉的聲響和幾聲悶哼。
都是八聲。
如果她想要殺人,那麼從她手中發出去的暗器就從不落空。
鐵釘八枚又八枚地發出,然而樹叢中的刺客似乎不知傷痛,也不畏劇毒,風華居士可以確定,她所能發現的刺客們,每人身上至少中了三次暗器。
但箭雨就是不停。
九州風雷著急起來,他大聲地叫道:“這些烏龜蛋不怕死!”
八段錦翻身躍上馬車,順手扯下車簾,內勁一鼓,車簾卷成短棍一般,小鬼向馬車內望去,卻隻見身披狐裘的人影縮在馬車角落,一動不動,生死不知。
卓立卿也好,琅玕也好,他們都不可以死。
小鬼避開箭矢鑽進馬車,方要探探那人鼻息,車壁上卻“奪奪”兩聲中了鐵矢,小鬼焦躁已極,一掌拍開,伸手掀開狐裘,將俯臥的那人翻了過來。
僅僅一瞥之下,小鬼就發現他身上至少有三四處箭傷,每一處都是直接穿透了身體,他滿身血汙地倒在那裏,白色的狐裘都被洇成了豔紅色。
小鬼的手微微一顫,卻還是在他鼻下和心口分別試了試。
沒有呼吸,沒有心跳。
躺在那裏的人,已經成了一具屍體。
小鬼心口一涼。
他可以為這件事拚上性命,但是,卓立卿也好,琅玕也罷,終究並不是真的不會死。
馬車外突然傳來一聲慘叫。
那聲音熟悉極了。
小鬼顫抖著手鬆開屍體,躍出馬車。
機簧聲已經消失,林中不再有箭矢發出,而路邊卻站了個手持長劍的男人,麵無表情地看著他們。
九州風雷按住左肩,臉色蒼白,嘶聲慘叫,他的左臂被斬斷了半截,傷口處血如泉湧。
那些血滴滴答答地落下來,砸在地麵上,還有些甩在了小鬼的身上。
小鬼不可思議地看著那半截斷臂和折斷的雙鐧——他還從沒見過九州風雷流血,風華居士是暗器高手,就連她的鐵釘也隻不過能在九州風雷身上留幾條白色的印子而已,想要斬斷雙鐧並九州風雷的手臂,究竟要多快的劍才能做到?
接著他不由得注意到了那個持劍的男人。
這並不是說之前小鬼並未看到他,而是九州風雷的重傷讓他太過吃驚,以至無暇他顧,然而此刻這種震驚已經變成了——這個男人,他重傷了九州風雷。
持劍的人不高不矮,相貌平凡,穿了一身普通的粗布衣衫,身上沒有任何特別的、能夠表明身份的裝飾或者物件,就連手裏的劍看起來也更像一根開過鋒的鐵條,而不是嗜血的殺器。
總之,這個人看起來太普通,太平凡,如果丟進人群,誰也無法保證將他找出來。
可這個人剛剛重傷了九州風雷,這就令他十分一般了。
九州風雷的慘叫聲已經變成了怒吼,他點了自己的穴道,卻還是沒能完全止住流血,失去手臂和流血不止讓他分外狂躁。
“你這混蛋!”
被罵做混蛋的人沒有一絲反應。
八段錦看了小鬼一眼,小鬼搖搖頭,示意並不識得此人。
風華居士向前走了兩步,手裏扣起鐵釘:“呦,這位英雄,怎麼在這等偏僻之地做攔路劫匪的勾當?”
風華居士生得很好看,雖然年紀大些,但至少“風華”二字還是當得起的,她刻意嫵媚起來,扭動著柔軟的腰肢,倒也有幾分魅惑人心的味道。
但那個持劍的男人就好像沒有看見她一樣,目光淡淡地從九州風雷身上移開,落在了馬車上。他定定地瞧了那馬車上的破洞幾眼,忽然嘴角向上一扯,似乎是做出了個微笑的表情,向著進過車廂的小鬼問道:“他已然死了?”
小鬼臉色難看極了:“他是死是活,與你何幹?”
他的問題問得一點都不聰明,簡直可以說是有些笨了。
埋伏之人和這持劍的是一夥,他們的目標就是車裏的人,所以那人的死活自然與他有幹係,而且這幹係還不小。
“我來殺他。”那男人輕輕巧巧地說著這句話,聲音像是條直線一樣毫無起伏,仿佛殺人不過就是一件這麼輕輕巧巧平平常常的事情,根本不值得抑揚頓挫一番,而說的多了,更是浪費口舌,“他死了,我便走。”
說話的時候他或許並不是故意傲慢,但是在這種境況之下,這句話無異於挑釁。
江湖中人都不喜歡被看輕,盡管身在六扇門算是公門中人,但小鬼等四人仍舊江湖氣甚重,否則也不會為了老鬼的事私自前往平安鎮,還綁走了卓立卿。
所以,這句挑釁之言一入耳,幾人便齊齊冷笑了起來——盡管他們知道車中的卓立卿凶多吉少,但此時,給此人一些教訓的欲望已經連問清真相的念頭都壓過。
八段錦兩掌握拳,又慢慢攤開:“後生,你不該小瞧我們。”
九州風雷一聲大吼,踢起地上雙鐧,一手全部握住:“方才叫你占了偷襲的便宜,你莫要以為這事就完了!”
就連年紀最小的小鬼也躍下馬車,向前行了幾步,隻有風華居士皺著眉頭打量了那男人幾眼,忽然回過頭,似是想要說些什麼。
隻是那男人搶在了前頭:“這件事,當然沒有完。”他意味深長地看著破損的馬車,又補了半句,“隻是後麵的事情,已經與你等無關了。”
這話比上一句挑釁意味還濃,小鬼忍不住一昂頭:“你也未免太自信了!”
“想必他已死了。”那男人理也不理風華居士,“我這就走了,明日還會再來。”
“再來?”風華居士詫異道,“你不是要殺卓立卿?明日再來又是什麼意思?”
那男人淡然答道:“今日是為了車中之人,完事自然就走,明日要殺旁人,所以便要再來。”
四人都聽出了他話中的意思——今日為卓立卿而來,明日,卻是要為他們四人、或者四人中的某一個、某幾個而來了。
江湖中人不僅不喜歡被看輕,更加不喜歡有人輕描淡寫地說著要他的性命。
九州風雷不顧斷去的手臂,狂吼著單手揮舞雙鐧便大步衝了上來:“死!”
持劍之人周身頓時冷了下來,就如同他手裏的劍,又像他削去九州風雷手臂的那劍招,鋒利無匹,銳不可當。
他慢慢地抬起了手,用劍指向奔跑中的九州風雷——這招數糟透了,如果用這招的換成別人,風華居士和八段錦就要以為他實在傲慢托大。
但出招的不是別人,而是剛剛用同樣的招數削去九州風雷手臂的人,所以在他們眼中,這一招不僅不笨,反而還很高明。
同樣的東西落在不同人手裏就有不同的作用,劍道高手可以任何東西為劍,而那些不動用劍的人,即便給他們一柄利器,也不過是等同廢物罷了。
隨即那柄鐵條似的劍動了,在那一瞬,那根鐵條落在八段錦眼裏,就成了與任何一柄絕世神兵都有資格相提並論的利器——它們本來也沒有多少不同,因為它們都是為了殺戮而打造的東西,身價的不同不會改變這一點。
小鬼睜大眼睛看著正在發生的一切,卻幾乎沒有看清對方揮劍的動作。
他想道:太快了,這真是太快了,九州風雷這一次要付出的,不會僅僅是半截手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