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柳色初開 第十七章、受邀賞梅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173
滾屏速度:
保存設置 開始滾屏
天氣尚未轉暖,柳忱妝現在最大的愛好便是把自己裹成球狀,然後窩在床榻上一動不動,恨不得連吃飯都由沉碧和染翠來喂。
三人正天南地北地聊著,院裏來了個宋府的丫鬟,染翠跑了出去,過了會兒帶回來一張酡紅灑金的帖子。
“小姐,說是藺陽郡王府發來的帖子。”
忱妝渾身一震,完了,竟把得罪世子的事給忘了。她狐疑地接過那精美的帖子,打開瞧了瞧,上麵的字跡娟秀工整,像出自姑娘之手。眼睛不自覺地往落款看去,果然是華昌縣主,大意是邀她明日去王府賞梅。
染翠忍不住探頭過來看:“呀,小姐,我還以為是世子差人送來的,竟然是縣主。小姐跟華昌縣主也認識嗎?”
忱妝皺著眉:“也算認識,隻見過一次。”
“小姐看起來好像很為難。”沉碧看出她臉色不對,“難道——其實是世子想要邀請小姐過去,又覺於禮不合,所以才借了他姐姐的名頭?”
她現在倒真情願是世子想要“邀請”她,而不是找她秋後算賬。
“沉碧、染翠,我……”忱妝咬著嘴唇,嚅囁了半天才道,“十五那日,我跟你們走散後恰巧遇到世子和縣主。後來…後來我衝世子發了脾氣,沒有道歉就跑掉了,你們說他會不會記恨我?”
沉碧大吃一驚:“你對世子發脾氣?小姐,你向來沉得住氣,怎麼竟會衝撞了世子?”
忱妝尷尬:“我其實沒你們想的那麼沉得住氣。”她隻是真實年齡比較大而已,看著比普通孩子早熟,自然會被誤認為沉穩,說到底骨子裏的性子也就那樣,沉不到哪裏去。
沉碧追問:“小姐先說說看,那日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忱妝如實說了,遭來兩個丫鬟一陣長籲短歎。
“小姐不如去找表公子商量一下?”
“不要了,帖子都發來了,我還能不去嗎?”忱妝搖搖頭,“若真是為了那日的事,那即便我躲得了初一也躲不了十五。他是世子,總能找到辦法尋我麻煩的。”
染翠托腮:“小姐,沉碧姐姐,你們會不會過分擔心了點?說不定真的是去賞梅呢。我覺得世子是個好人,對人態度謙和,不擺架子,應該不會跟小姐計較的。再說了,小姐自己也說他是世子嘛,真要尋你麻煩,有的是辦法,何必非要把你請到家裏去?”
這話倒也不是沒道理。染翠這丫頭雖然平時神經大條了點,總的來說還是很可靠的。忱妝琢磨著她的話,默默點頭:“你們先幫我準備明日要穿的衣裳吧。”頓了頓,驀地抬頭,趕忙爬到床頭取出一盒東西:“對了,還忘了一件事。沉碧,這是世子給二舅舅的藥膏,你現在替我送過去。”這實在不能怪她,誰讓那日出了宋含歆被綁架這檔子事呢,全副心思都放在她身上,哪還會記得什麼藥膏。
第二日,柳忱妝坐上馬車,惴惴不安地往郡王府去了。
馬車是宋之準替她準備的,嗯,是最普通的款式。他拿到藥膏時便從沉碧口中得知了華昌縣主邀請自己外甥女過府賞梅的事,正巧宋老太爺也在場,說要把府裏最霸氣的馬車駕出來給忱妝用,到了郡王府比較有麵子。宋之準趕忙給攔下了,那馬車隻有丟人的份,哪裏能賺回來半分麵子?
藺陽郡王府原本離宋府就不是太遠,不消片刻已經到了。沉碧和染翠先行下車,再轉身扶了忱妝一把,門口早就候著一名小廝,見到三個姑娘下車便迎了上來:“請問可是柳家五小姐?”
忱妝點頭,將請帖遞了過去。
那人也不細看,笑著抬了抬手:“柳五小姐請隨小人來,縣主已等候多時了。”
郡王府到底同一般人家的府邸不太一樣,柳忱妝隻是跟著小廝走了兩段遊廊,就碰到了三次巡邏的王府守衛。這些守衛訓練有素,目光如炬,迎麵走來就有種無形的壓迫感,忱妝雖然也有些害怕,但她就是喜歡武將身上這股淩人的氣勢,忍不住就會拿眼睛偷瞄上兩眼。
小廝領著忱妝行到“滿芳庭”外,略一彎腰作勢讓她進去:“縣主就在裏麵,柳五小姐進去便能瞧見。”
忱妝道過謝,讓沉碧和染翠在月門外候著,獨自沿著小徑往裏走。道旁皆是梅樹,紅紅粉粉白白開了滿園,偶爾還能看到幾棵花期遲的臘梅,幽幽透著芬芳。陶瑾就是站在這一眾的梅花間,白裙及地,仙姿玉貌。
她聽到腳步聲,側過身來軟軟地招手,抿唇笑道:“柳妹妹來啦。”
柳忱妝不太知道要怎麼跟這種“仙味十足”的人打交道,不過當注意到園內並沒有陶玨的身影,心下也放鬆不少,走近過去屈身施禮:“民女見過華昌縣主,縣主安好。”
陶瑾見她又這般拘謹,微微皺眉,扶了她起身:“柳妹妹可是還在生阿玨的氣?”
誰敢生他的氣啊……忱妝搖頭:“是民女那日衝撞了世子,隻盼著世子不要怪罪,又如何會生他的氣。”
“你那日生氣,便是這般自稱民女,我隻當你氣還沒消。你我既為朋友,言行舉止隨便些是無妨的。”
忱妝想著,縣主待自己那麼客氣,柳明洵應該占了很大的原因,不如趁著她現在好說話,先打探一下世子的態度也好。遂問:“縣主,民女……我那天走了之後,世子的臉色是不是很難看?”
“這……”陶瑾說話速度本就很慢,於是才說了一個字就被人打斷了:“我的臉色如何,柳小姐應該直接來問我才對。”
忱妝身軀猛然一震,好半天才敢回頭,勉強擠出兩個字:“世子……”
陶玨溫和笑道:“柳小姐別太介懷。我幫你幾次,又害你一次,再挨上一頓罵,確確實實的扯平了。”
忱妝聽了這話,很是尷尬,幹笑兩聲卻什麼話都接不下去。
陶玨也不急:“滿芳庭的梅花開得很好,柳小姐可以好好欣賞,我還有些事要辦,今日就暫不奉陪了。”
所以他是過來幹什麼的?就為了說那麼幾句話?忱妝窘然。待她回過神來,陶玨已經走遠,堪堪隻見到拐角處翩飛的一片衣角。
靜默一陣,陶瑾突然輕聲說道:“阿玨不知你在家中的處境,他並非刻意害你。”
“啊?”忱妝下意識的應了一聲,她知道縣主是在替世子解釋,隻不過這話聽起來怪怪的,不知道的還以為縣主也是柳家的人呢。她忙擺手:“縣主,我真的沒在怪世子。”話說,她可不可以不要再繼續這個話題了。
陶瑾看了忱妝半晌,覺得她說的並非氣話,這才鬆了口氣,拉住她的手往前走:“我讓人備了些點心在湖心小築,裏麵暖和,可以邊吃邊聊,還能瞧見外頭成片的梅花。”
柳忱妝不知縣主到底想跟自己聊什麼,畢竟她倆真的不熟,對方卻巴巴地送了請帖過來。先前懷疑是世子要找自己不痛快,現在這個疑慮基本可以打消了。那麼,縣主此次的目的,莫非在於大哥?
果然,坐定沒多久,陶瑾的話題就扯到了柳明洵身上:“你大哥近來可好?”
忱妝剛巧對著南瓜餡的百果蜜糕咬上一口,還沒來得及嚼,就全數咽下。她慌忙舉起茶杯灌了一口水,撫著胸口道:“大哥、大哥挺好的。”
“是麼。”陶瑾一門心思想著柳明洵,也沒注意到忱妝差點噎到,繼續扭捏著,“他……他有沒有提起過我?”
這個,要她怎麼回答?直接說沒提過,怕是會惹縣主傷心,可若是撒謊,萬一她追問大哥說了些什麼,那該怎麼辦?
柳忱妝支吾道:“我這些日子都在外祖府裏住著,跟大哥都沒碰過麵。”她抬眼觀察著縣主的表情,但見她露出了絲絲失望之色,趕忙又道:“大哥平時挺忙的,即便想跟我說說話怕是也沒那麼多工夫。”
陶瑾麵色漸緩:“是啊,他是長子嫡孫,家中的生意定然是要多照看些的。”
忱妝愧疚,其實她大哥真的沒有忙到這種程度。
“那個,縣主和我大哥是怎麼認識的?”
一提起這個話題,陶瑾眼中有了異樣的光彩,低頭淡笑:“半年前家母患病,臥病在床,我乘馬車去廣福寺替她上香,半途中拉車的馬匹不知為何,突然癱坐在地上,便再也不願起身走了。當時已經在城郊,一時間也買不到替換的馬匹,你大哥就在那時候剛巧路過。他見到我們的難處,便將自己的坐騎暫時借給我們拉車。”
還以為會是英雄救美之類的戲碼,結果一聽卻是挺平淡的相遇。隻不過,忱妝有些難以想象,大哥那匹鼻孔朝天驕得不得了的“逐日”被迫去拉車,究竟是個什麼情狀?
她看了眼麵帶嬌羞、目色含/春的華昌縣主,心中有了絲隱隱的不安。縱然縣主萬般傾心於大哥,但依大哥那個性子……他平日的言行確實容易惹人誤會,故而不知不覺間欠下了一大堆桃花債,可是大哥就是個外熱內冷的,就如表姐那回一般,真打擊起人來根本不講情麵。那麼多年來,她就沒聽他提起過什麼女人,哪怕是與他肌膚相親的通房丫頭繡雪,於他來說的意義也僅在於“安分”二字罷了。
有時候柳忱妝真的懷疑,這世上大概沒有哪個女人是能跟銀子爭搶她大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