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柳色初開 第十五章、黃雀在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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麗容從外頭進入正堂,看了眼跪在地上的邱姨娘,又小心翼翼地屈身行禮:“麗容見過老爺和夫人。”
宋之準應了聲,目光銳利地看過去:“麗容,方才我們說的話,你應當都聽到了,可有什麼話要說?”
“這……”麗容又瞟了邱姨娘一眼,目光閃爍不定,“麗容每日照料姨娘,寸步不離,她確實不曾和陌生人接觸。”
邱姨娘聞言,暗暗鬆了口氣。
宋之準隻覺她表情古怪,似有難言之隱,厲聲道:“知道什麼便說。”
邱姨娘被這句話驚得抖了抖,麗容跟著自己也有些年數了,照理不是那麼容易被看出破綻的人才對,為何宋之準會這樣追問?心裏想著,也忍不住抬頭去看,竟見她像是個沒見過世麵的小丫頭般驚慌失措。
麗容顫抖著咬住下唇,遲疑片刻,上前幾步跪倒在宋之準跟前:“老爺,此事是小婢犯下的,跟姨娘無關。因為大小姐撞掉了姨娘的孩子,小婢實在氣不過,所以一時想岔了。老爺不要怪罪姨娘,她身體不好,不能長跪,都是小婢的錯。”
一席話說得堂內眾人目瞪口呆。邱姨娘心中大惑不解,別說現在他們沒有證據,就算有了,她也沒有吩咐過要麗容頂罪,麗容這是犯的什麼傻?
宋之準一怒之下,抬腳便踹:“好個賤婢,簡直膽大包天,自家的大小姐都敢謀害,宋家如何容你!來人……”
“相公且慢。”鄧氏截下他的話,“這事還有些蹊蹺。”
“此話怎講?”宋之準頓下,略斂起銳氣問道。
鄧氏道:“這種綁架大戶千金的事,銀子少了別人是不願幹的。麗容不過是個丫鬟,哪來那麼多錢去雇人?”
宋之準點頭:“夫人說得有理,是為夫一時被氣糊塗了。”
麗容顫顫巍巍地從地上爬起,回道:“老爺,夫人,小婢跟那人說,賣了大小姐後,得來的銀子全都是他的,他才願意幹的。真的不關姨娘的事啊,小婢願聽憑發落,請老爺和夫人不要錯怪姨娘了。”
邱姨娘此時當真是不敢再發一言,甚至連抬頭都不敢。她不知道麗容為何這麼做,生怕多說一句,便會惹禍上身。
宋之準如今已然冷靜下來,麗容的話漏洞百出,根本就不是實話。
“賣了大小姐以後?那也要他能劫的走、能賣得掉!這種絲毫沒有定數的承諾,誰會搭理?就算天下真有這種傻子,那他又為何要與歆兒說,是受了邱姨娘指使?”
麗容被宋之準問得語塞,支支吾吾道:“也、也許他知道小婢是邱姨娘身邊的丫鬟,所以誤會了。”邊說邊偷偷拿眼睛往邱姨娘那邊瞟。
鄧氏蹲下,扶住她的肩膀:“麗容,你一力擔下這個罪名,可是有什麼苦衷?你有什麼說什麼,這裏有老爺和夫人,不必害怕。”
麗容連連搖頭:“沒有,真的沒有,都是小婢做的,老爺和夫人就把小婢交給官府吧。”
這種時候,是個人都能看出來麗容是在替人頂罪了。邱姨娘汗如雨下,心中慌亂的厲害,她默默抬頭望了眼鄧氏,好像突然間明白了什麼。是啊,她怎麼能忘了,忘了麗容是鄧氏親手買回府裏來的丫鬟?一股絕望的涼意從心底竄起,迅速占據四肢百骸,差點癱軟下去。
隻聞宋之準一拍茶幾:“少說廢話,你隻需將實情和盤托出便是,我保你無後顧之憂。”
麗容身軀一震,緊緊攥起雙拳。握緊又鬆開,鬆開又握緊,反複幾次,終於像是下定決心般猛地抬頭:“老爺,求老爺救救小婢的堂弟。”
宋之準皺眉:“你且說,怎麼回事?”
麗容轉頭看向邱姨娘,抬手指向她:“老爺,此事的確為邱姨娘指使。小婢那堂弟欠了別人許多債務,朝不保夕。邱姨娘答應麗容,隻要幫她辦成這件事,就會幫他還債,還會另給一筆銀子讓他安穩度日。小婢原本也不想答應,可是後來,她又以堂弟的性命相要挾,小婢不得不從。”
邱姨娘連呼冤枉:“老爺,麗容血口噴人,妾身絕對沒有這麼做!”
宋之準亦是半信半疑:“邱姨娘有什麼本事威脅到你堂弟的性命?”
麗容涕淚漣漣:“小婢不知道,才開始也是不信的,可後來小婢真的聯係不到堂弟,他就這麼失蹤了,這才相信是姨娘將他抓了起來。”
“麗容,你這個狼心狗肺的東西,枉我對你那麼好,你居然這樣往我身上潑髒水!”邱姨娘幾乎發瘋般朝麗容撲過去,“老爺,妾身若有這個本事,直接派人抓了大小姐便是,何必那麼麻煩要借麗容之手。”
麗容一邊避開她的手,一邊喊著:“因為你怕事情暴露,所以要找我當替罪羊!”
邱姨娘氣極,一把拉過麗容的頭發罵道:“胡說!我隻讓你堂弟去抓那小賤人,何時用他威脅……”
“賤人!”響亮的耳光狠狠落在邱姨娘的臉上。
宋之準幾乎氣的全身發抖:“拖下去,拖下去關在柴房,明日交給官府發落。”
邱姨娘這才驚覺說漏了嘴,扯住宋之準的衣擺叩頭懇求:“老爺,老爺,妾身知道錯了,求老爺饒了妾身這一回,老爺……”
“耳朵都聾了嗎?叫你們把她拖下去!”宋之準哪裏再肯聽她廢話,見著就心煩。兩名壯實的家丁聽了吩咐,一左一右架住邱姨娘,連拉帶拖地將她弄出正堂,直到很遠,邱姨娘的哭喊聲仍能清晰地傳進宋之準的耳朵。
鄧氏怔愣地望著門口許久,幾不可聞地歎了氣,挽住宋之準的手臂:“相公,你消消火,消消氣,氣壞了身子可就不值了。”
宋之準抬手揉著自己的太陽穴,皺眉道:“真是想不到,看著安分守己的一個女人,竟是這種蛇蠍心腸。”
“知人知麵不知心,其實她當初……唉,也不提當初了。”
“我知道夫人想說什麼,你說得對,當初為夫就不該收她進房。”宋之準搖搖頭,“那時真以為是自己酒後糊塗,如今想來,說不定也是遭了她的算計。”
鄧氏抿嘴笑道:“相公還說這些做什麼。邱蘭的事,我知道相公氣,隻是——她卻是不能送官查辦的。”
“為何?”
“相公想啊,家醜不可外揚,更何況歆兒被個男人劫走一天一夜,這姑娘家的名節重要的緊,傳出去還怎麼嫁人?依我看,相公明日就去衙門銷案,隻需說是歆兒自己貪玩,在客棧過了一夜,如今人已經找回來了便可以。至於邱蘭,咱們另行處置。”
宋之準沉吟片刻,點頭讚同:“夫人想得周到。”他目光一轉,落在仍舊跪著的麗容身上:“至於你……”
麗容忙表明立場:“老爺,小婢絕不會多嘴半句。”
鄧氏也勸道:“相公,麗容也隻是受了脅迫,並非自願。她在宋府那麼多年,一直盡心盡力,就算了吧。”
宋之準摟了摟她的肩:“你做事向來最有交代,這回也算是內宅的事,便全權交給你處理吧。你覺得怎樣最好便依著自己的意思做,不必過問我。”
鄧氏感激丈夫對自己的信任,微微點頭,應了聲“是”。
至此,一場鬧劇總算告一段落。
不等鄧氏發落,邱姨娘當晚便於柴房自盡。不過是死了個姨娘,鄧氏對府中上下隻稱姨娘病逝,安排著草草下了葬,其後再無人問津。
是夜,宋之準在外應酬,麗容趁著夜色進入鄧氏的小院。鄧氏立在院中,見她過來,即刻將人拉到暗處。
“這裏的銀子,還完債還剩不少,夠你那堂弟揮霍一陣子。我已經替他聯係了個清閑的活計,明日便可上工,這包袱裏有地址。至於他能不能好好做,就看他自己的了。”
麗容點頭:“麗容知道,他願意做也就罷了,若不願意,我也不願再管他了。”
“這是你的賣身契,離開宋府後,自己去尋你表哥吧。”鄧氏將一頁契紙塞進她手裏,“這裏還有些盤纏給你上路用。”
麗容哽咽道:“多謝夫人。”
鄧氏輕笑:“我反要多謝你幫了我女兒。這次的事,你切記決不可再和任何人提起。”
“麗容可以發誓,若說出一個字,日後不得善終。”
“好了,你去吧。”
麗容抱著包袱,輕悄悄地從小院離開,完全沒有發現院外的角落裏,還立著另一個人。那人幽幽地看著她走遠,嘴角略揚,卻是苦笑了一下。
其實,他知道的,麗容的話有很多地方都經不起仔細推敲,他隻是不願去細想而已。再說,邱蘭也親口承認了,她的確想要謀害歆兒。隻可惜,她沒有想到,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宋之準從角落裏閃出來,踩著月光踱步走進去。
鄧氏還在院中,尚未回房,突然見到宋之準,也是心中驚恐,試探著道:“相公,不是要應酬麼,怎麼那麼早就回來了?”
宋之準笑了笑:“那陳老板家中有些急事,隻好先散了。倒是你,這麼冷的天,站在院子裏做什麼,小心著涼。”
鄧氏見他如此體貼,心想剛才的對話他勢必是沒有聽到的,舒心笑道:“無事,屋裏有些悶,出來透透氣罷了。”
“書瑤,這麼些年,辛苦你了。”宋之準握住她的手,輕輕拉入懷裏,“以後,不會有妾。”
鄧氏眼眶發熱,愧疚之感油然而生,卻什麼也不能說,隻能伏在丈夫懷中,默默享受這寧靜的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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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段時間會日更。
話說,端午節到了,某千家鄉這邊每逢端午節一定會吃粽子,吃三黃或者五黃,還有掛艾草,不知道看官們的端午節是怎麼過的。。。總之,祝大家端午節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