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征戰篇 第十七章 貴妃壽宴(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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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又在下,緩緩飄落。
以沫披了件雪白狐裘坐在窗邊,懷裏抱著暖爐,房間四周的火爐將閣樓烘得暖暖的,可她還是大開著窗戶,讓風雪吹入房中,驅走身邊的溫暖。她吸吸鼻子,將懷裏的曖爐抱得更緊,繼續坐在窗邊,也不打算將窗戶關起。一張清麗的鵝蛋臉,五官細致,皮膚白得近乎透明,唇瓣凍得帶著一絲青白,沒有半絲血色,唯有那雙烏黑的美眸眨也不眨地注視著閣樓外,也不知在看著什麼,一動不動。
自趙沐桓離開已經過去了三日,那日當夜,藺相也不知是如何知曉的,怒氣中令相府護衛將以沫的閣樓團團圍住,嚴禁以沫踏出房門半步。她也不放抗,隻是這三日來,她每日都守在窗邊的那個位置上,其實以沫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她隻是想知道趙沐桓那仔細思考後的結果,卻又不敢承認自己是在等他能捎來消息。於是,她隻告訴自己,再看看,再看一會兒也好。
遠遠地看到藺相和藺夫人往她閣樓的方向走來,一群丫鬟婢女手執宮燈引路,她呆呆的看著,遠看竟像是火紅的遊龍,她枕著手臂趴在窗邊,懷裏的暖爐擱在腿上,險些要掉下,她半點動作也沒有,然後看著父親一行人轉過院門,穿過園亭,然後進了她的小院。
腳步聲越來越近,不過多時,就聽到耳畔響起藺夫人隱隱的哭聲,和藺相大聲的訓斥拾年的聲音:“要你何用!還不去把窗戶關上!”
拾年也不敢過去,這幾日她不是沒勸過藺以沫,可是到最後還是現在這個樣子,她渾身發抖的跪伏在地上,嚇得抽泣起來,什麼也不敢說。
藺相生氣繞過拾年,大步走到窗邊將以沫一把拉起,手狠狠的攥著她的手腕,怒道:“你做這個死樣子是給誰看?我怎麼有你這樣的女兒?不過是個男人,你也至於這麼糟踐自己,你守著這窗戶就能等到他來?告訴你他隻要你?胡鬧!”
以沫目光低下,也不看他,也不說話,藺相怒極,嘴抿的緊緊的,握住以沫手腕的手極用力,氣的身上簌簌地直抖,看她眉頭都沒皺一下子,另一隻手忽然高高揚起,氣的一巴掌就要打下去,藺夫人哭著衝過來抱住他高舉的手臂,哭喊搖頭道:“別打!別打!你消消氣,沫兒知道錯了,別打女兒。”
藺相指著以沫怒道:“你看,這就是咱們的好女兒!我藺揚天的女兒!我從沒指望你能成為女中豪傑!卻也沒想養大的竟是個窩囊廢!”然後他使勁甩開以沫的手,指著踉蹌的撞到一旁木架的以沫說:“好!好!好!你不是想見他麼?你不是盼著他能帶走你麼?好!你明天就進宮去見他!你不是要去參加壽宴麼,我不攔著你!你不是跟我較勁,氣我把你這閣樓封的水泄不通麼?一會兒就撤!”然後大吼了一聲:“都撤!”
藺夫人還是第一次看到藺相生了這麼大的火氣,以沫站著也不說話,木架上的刀劍倒了一地,藺夫人過去抱住以沫哭道:“沫兒,沫兒快跟你爹道歉,說你知錯了!再也不會了!”藺夫人哭得悲淒,可以沫緊緊的咬著嘴唇,一語不發一聲不吭,決絕之意映在臉上,藺相氣的渾身發抖,大罵:“畜生!畜生!你個喪良心的畜生!”
藺夫人抱著以沫的肩,心裏又是為她如此氣藺相心痛,又是心疼以沫,卻沒想以沫忽然清聲道:“剛剛父親說的話可當真?”
“什麼?你說什麼?”藺相不是沒聽清,隻是還能忍住的問,像是她一旦說出點什麼,他會忍不住掐死這個孽子!
“父親說即刻撤除守院的護衛,說明日允我入宮,可當真?”她抬頭,身子有些發抖,聲音哽咽卻哭不出來,卻倔強的直視著怒氣衝天的父親。
藺相不是不知道自己女兒的性子,可當著寶貝養了十八年的女兒,今日卻因為一個男人與父親這般對抗,藺相隻感覺心裏的怒火滔滔卻掩飾不住最深處的傷心,最終露出了一絲苦笑,什麼也說不出來,轉身步出了以沫的閨房。
自以沫出生之日起,藺夫人從未嗬斥過她,看著丈夫轉身離去的背影,強壓著哭聲,藺夫人對以沫說:“你這是拿刀子刮你爹的心,你是我們唯一的孩子,你爹萬事為你著想!那前麵是火坑,你爹怎會忍心讓你去跳?為了一個三皇子,你就這樣對你爹說話,娘真的想不明白……我的女兒怎麼就變成了這樣!”
說完,藺夫人一步一步的往房門處走,由著丫鬟扶著,走到房門的時候她停下腳步,冷下聲音說道:“你若還當我是你娘,就去跟你爹認錯。”然後不回頭的走出了院子。
院子終於一片安靜,以沫像是無力再支撐著自己跪倒在地,地上都是兵器,她跪坐在刀鞘上,使勁的咬著下唇。拾年急急地跪著爬到她身邊,執起她微涼纖瘦的雙手,哭著道:“小姐,您這是何苦?小姐……”
以沫眼中酸楚,忍耐不住,一滴滴重淚頃刻間魚貫地砸了下來,想到父親臨走前那悲痛的神色,益發心痛難當,卻半點哭聲不露,拾年見著心疼,摟過她的肩讓以沫的臉靠在自己的肩上,哭道:“小姐別忍著了,哭出來吧,哭出來會好受些,哭出來吧!”
以沫搖著頭,淚水卻陰濕了拾年的小薄褂子,直到心裏憋得直疼,再也忍不住的嚎啕大哭。
臘月二十五,禧貴妃壽宴。
壽宴遍邀皇親國戚、朝中三品以上大臣的內眷,禧貴妃本是打算把自己壽宴弄作是女人們的閨房私會,讓內眷們相互熟悉,也可以借機熱鬧熱鬧,不想前些年一次無意機會竟促成了一對佳偶,慢慢的這壽宴也就變成了各家雲英未嫁的小姐們陪著母親來,而未曾婚配的公子相伴前來,是光明正大相會的好時機,也是各家姑娘們最是期待的聚會。
這一清早,拾年迷迷糊糊的從八仙桌上抬起頭時,外麵的天已經隱隱透出亮光,她眼睛睜開個縫看向以沫的床榻,竟已經沒了她的身影,這一望嚇得拾年瞬間完全醒過來,她喊了一聲“小姐!”,屋裏也沒有應答聲,嚇得連忙跑去開門。
身後忽然傳來響動,拾年回頭,看到以沫從浴房旁的衣室捧著高高的一摞衣服出來,拾年快步去接,擔心地問道:“小姐一夜未睡?”然後鼻子很靈的聞到一股清香,“小姐沐浴了?”
以沫也剛剛沐浴完,纖細的身子隻著雪白的中衣,烏黑的長發流泄,眼睛周圍還是有些微紅,被白玉無瑕的肌膚將小臉襯得愈加柔弱。
她輕輕扯出一個笑,說道:“拾年會梳妝麼?”
拾年點點頭,“被送來之前,但凡與小姐生活上有關的,廉少主都派人教過了,我學的很好呢。”
以沫低下頭,長長的睫毛像是濃密的羽毛,在眼下綴成一抹淡淡的美麗陰影,她看著那一疊的華衣美飾,輕聲道:“拾年,那就將我打扮的盡量的美一些吧。”
一切收拾妥當,以沫被拾年扶著出了她的院子,自從那日在清王府外被趙沐桓送回來,這是她第一次出閨閣。
以沫踩著雪,厚實的雪發出“吱吱”的聲音,她不疾不徐的往前走,從自己的院子一路走到相府大門,她的眼睛掃視著院落的每一處,像是想把這一路的景致印在腦子裏。
馬車已經等在大門口,十幾個護衛牽著高頭大馬圍著馬車,車邊站著藺夫人的貼身侍婢小七,想來藺夫人已經坐進車裏了。拾年扶著以沫上車後,將馬車的幕簾擋嚴,然後跳下車,與小七在馬車的兩邊並排站定。
藺夫人坐在車裏,心裏隻盼著到了時辰,以沫不會出來,自己去參加壽宴,沒想到她還是決定要去。藺夫人看著以沫進來,先是一愣,隨後將窗上的棉簾掀開一角,沉聲說了句“走吧。”然後把眼睛一閉,氣的再也不說話。
隻是稍等了一會兒,馬車便動了,以沫安靜的坐在側坐上,她心裏又何曾舒服。
白皙的纖手十指塗丹,她看著那大紅的顏色,心裏越發想得到他的一個答案。那個她自小喜歡的人,為了他,她傷了父母的心,若是他能答應放棄爭奪大位,她願意隨他浪跡天涯,也願意去請父親諒解,求得能夠用相守,父親是那般護她寵她,一定會原諒她的,可若是他不願意呢?
以沫握緊了手,心狠狠的揪痛了一下,閉上眼睛,心中已有了盤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