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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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牧說,沈言,我給你下了一套兒。
沈言說,你下吧,我不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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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我們和好後,天揚在第一時間打電話過來,高興的無以複加,直說這次暑假一定得好好計劃計劃出行活動。
我問怎麼呢,不是過年就說好咱倆暑假來個威尼斯雙人遊的嘛。。
遊個屁。他從鼻子裏哼聲,它威尼斯就一水城,到哪都是水有個屁意思,我去那兒還不如租艘遊艇逛大海呢,還波瀾壯闊一望無垠。。
我被他亂七八糟的的形容詞弄得哭笑不得,罵道你還真當那時候把威尼斯誇的天上有地下無的那個小崽子不是你呀!
嘖!怎麼說話呢!他義正言辭,我這是為社會減輕負擔,你想啊,咱們那麼飛一次得燃燒多少燃料浪費多少資源吶!至少讓地球少活五分鍾,每每想到這裏我就萬分痛心,咱們得以身作則,過低碳環保生活懂麼!。
嘿!德行,歪理總是一套一套的。我說那咱們這一趟不去飛機就不飛啦!你太拿自個兒當回事了吧!。
你這小同誌怎麼不虛心接受教育呢!他作嚴肅狀,這資本主義的腐敗要從小事開始拒絕,知道麼?行了,不多說,行程就我來安排了,你滴,取消發言權。
喳嘞!那主子您派個地爾唄!我捏著嗓子學太監。
恩。。。這態度還行!他挺滿意,聲音都飄了起來,我幾乎能想象他在電話那頭得瑟那樣兒,絕對一二百五像!得,看大爺給你們安排一山清水秀柳暗花明的又一村,回頭我讓李牧把唐瑭也帶上,人多熱鬧。
唐瑭?我心想怎麼這麼大人還說疊詞,不怕惡心還是咋滴,剛準備開口擠兌他,就聽得他在那頭鬼叫一聲,姓秦的,你丫給我拿開你的狗爪,那個文件不能靠——接著“嘟”的一聲,電話被切斷了。。
什麼情況???!
跟李牧迅速熟到可以穿同一條褲子的程度,其間的速度讓我也挺驚訝的,可就是不嫌膩,成天的廝混在一起,曠曠課,闖闖禍,周末就去瘋玩。他笑起來眼角有一條很細的笑紋,唇角勾起的弧度很拐人。
大多時候我們的相處方式都挺和諧,嘻笑打鬧,我漸漸也染上些許他不太正經的談笑習慣。久而久之,當心裏哪種異感再次湧上來時,我也能自嘲般地慢慢將他我壓下去。隻是偶爾會有一些小的不愉快,我們也能很快調節情緒重歸於好。
我知道我身體裏長久以來一直堅持的某些原則正因為他而慢慢模糊化,尖銳的部分也逐漸歸於圓滑,這是我從來都沒有想到的。而從他生氣時陰霾的表情和緊抿的嘴角我能感覺到他也一樣。
我們在相互取暖的同時也在相互包容。
這也是兩個人必經的過程。
一般我們都是兩人行,但有時也會是三人遊。
。。。。。。。
唐瑭就是那第三個人。
第一次見到唐瑭是我和李牧自和好後第一次見麵。那時我們還沒有像現在這麼熟絡,講話都還有些相敬如賓的客氣。他跟李牧曠課來找我,用石子砸我座位旁邊的窗戶,在樓下大叫“小言子”。
毫無形象當傻逼叫的那個人就是唐瑭。
當我借故要上廁所跟老師請假溜出來時,第一個看見的是站在陽光下衝我笑的一臉燦爛的李牧,接著就是跟著李牧笑的同樣鬼燦爛露一臉白牙的唐瑭。
我認得他,他就是那次在天揚散夥飯席上首先哭得梨花帶雨的那個藍衣男孩。長著一張氣鼓鼓的包子臉,給我印象挺深。
這男孩有點兒意思。我當時就這麼想。
唐瑭很二。說好聽點是沒長大天真的孩子,直白點就是一沒大腦的二貨。在我心裏我是把他跟蘇天揚劃為同類的,可蘇天揚那小子這兩年學精了不少,單從外表看倒不那麼像智障了,所以唐瑭便非常榮幸地取代了蘇天揚成為我心中第一弱智。
我們三個就那麼稀稀拉拉地混日子,既單純又頹廢,很快便盼到暑假來臨。
蘇天揚那廝歸來了。
原本我還琢磨著在家休息幾天調整調整才跟著天揚去他神神秘秘的世外桃源,那知那小子一回來也不回家先歇會兒就催促我們趕緊收拾東西出發,他車都叫好了,就在外邊侯著。
我們仨當時正在我家鬥地主,隻聽的風一陣衝進來一人噼裏啪啦亂說一通,都懵了,張大了嘴望著他,一臉茫然。
最後還是李牧最先反應過來,“啪”一聲扔下牌,說我靠,沒見過這麼急催魂兒的,便一溜煙跑了。
唐瑭見李牧跑了才回過神,大叫李牧你丫等等我,咱倆一起,也跟著跑了出去。
我沒啥行李要帶,幾件換洗衣服加貼身物品勉強撐起一個小旅行包,便跟著天揚出門等另兩人。
李牧很快就風風火火來了,直喘粗氣,大罵天揚你個小崽子,差點兒要了我半條命,你都不知道我鄰居看我那眼神,就差沒拿電話撥110了,真的,他一直認為我會幹殺人放火拿勾當。
我笑,可天揚卻隻顧看時間,壓根兒就沒看李牧一眼。
唐瑭最後才到,臉色有些許陰鬱,不知道是受了誰的氣,半句話不說,埋頭鑽進車裏,我們誰也不敢開口惹他,便相繼上車,踏上了我們追尋世外桃源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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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目的地我就傻了眼,這地兒不是蘇天揚他老巢嘛!。
說是老巢也不是什麼特別的聚點,就是蘇天揚他外婆住的地方,景色秀麗,空氣清新,我們管這兒叫老巢,說等以後來這兒養老。
我小時候跟著天揚來過一次。那次他爸生意正擴展,他媽也成天忙的焦頭爛額,根本抽不出身來照顧我們倆小的,便思躇著把我們放養一段時間。我家裏老的是裏裏外外都不長壽,早在我還是嬰孩時就全去跟閻王湊桌打麻將去了,而天揚還有這麼一個外婆,咱倆就被寄養在這。
那時成天瘋了似的到處撒歡,也什麼都不管不顧,半個月後回去時一身黑不溜秋,咧嘴笑臉上就隻剩一條白牙,好不快活。
天揚這個外婆是老一輩裏真正受過罪的人。吃過大革命的苦,也嚐了解放後的甜。年輕時看見據說挺標致一美人,知書達理,善解人意,還沒到成婚年齡求親的就幾乎將家裏門檻踏平,非常轟動。後來千挑萬選嫁給了蘇天揚他外公。他外公當時是一土地主,笑納四方錢財,家境富裕。天揚他外婆就跟著享了幾年福,沒多久就遇上了□,家被抄了,還成天接受改革思想教育,也就是批鬥。而蘇天揚他外公就是重點批鬥對象,總是上麵分配的活兒還沒幹完就被拖了出去戴上小尖帽掛個小牌牌接受思想改造不停地檢討。
在那時他外公落下了一身頑疾,三十多歲就去了,留天揚他外婆一人將天揚他媽拉扯大,辛勤勞苦卻從不多言。
老來子女出頭了,她卻不肯跟著去城裏享福,非要守在這前田後園的小山村,誰勸也沒用。
天揚他爸媽沒辦法,隻得將祖屋翻修,打點好一切,讓老人在這養養花種種草,清享晚年。
後來我媽說,這是老人一生最後的執念了,那山村就是老人一輩子的根,挪不了。
挪了,得死。
我當時不懂我媽的話,覺得太深奧,隻是腦海裏一次又一次浮現老人佝僂的身軀和慈善卻寡言的麵容。
所以當天揚帶我們來這兒玩時,我有點驚訝。轉念一想,倒也挺明白,她一個人太寂寞了,需要點生氣。
唐瑭簡直樂瘋了,一改上車前死沉的麵容,直叫“好地兒好地兒”,一副沒見過鄉下的樣子,歡到李牧連喊幾聲“籲”都停不下來。
小孩兒心性,情緒像一陣風,來得快去得也快。
分配房間時是兩人一屋,雙人床。不大,卻整潔。
李牧擠過來,“咱倆一屋”。
“那不行”我一副不情願的樣子,“要是你半夜磨牙,夢遊啥的,我還睡不睡呀!還有,你那腳臭,我肯定受不了,我看我還是跟天揚一屋,他習慣好。”
“你丫放屁,老子睡覺從不磨牙,夢遊,更來狗屎腳臭,你瞎扯啥呢!你媽沒告訴你好孩子不能撒謊嘛!”他眼睛瞪得老圓,臉上又急又怒的表情讓他整個人染上幾分孩子氣,模樣搞笑。
我“噗”一下就樂了。這丫怎麼說什麼都信呢!照這架勢,離唐瑭的距離也不遠了。
他看我懵他,咬著牙一把拽過我,“大爺今晚就讓你見識見識我半夜磨牙,夢遊的功力,還有我那大腳丫子不熏死你小子。。。。讓你丫再胡扯。”使勁兒拉著我往房間去。
我揮舞手臂,扯著嗓子誇張的大叫“救命啊救命啊!非禮啦。。。強搶良家婦男啦。。。”
我的話逗得全屋人都樂了,天揚直說你小子什麼時候也貧成這樣兒啦!完啦完啦,你被李牧給帶壞了。
被李牧,給帶壞了。
完啦。
“去去去”他擺手,用奇亮的黑眸看著我,唇角勾勒起一絲詭異的弧度,“他沈言遲早是我的人,還在乎這一夜半宿的呀!你說對吧,親愛的!”他故意衝我一臉肉麻的放電。
“是——”我拖長了音配合他,聲音膩歪的要死,“我沈言中了你的招,隻要大爺你招呼一聲,我掉進去爬都爬不出來。”我表情柔的能漫出水來。
唐瑭說你倆演戲給誰看呢!這沒攝像頭呢!。
外人眼中這就是一場隨性而起的鬧劇,我自己知道我話裏幾分真情,幾分假意。
掉進去了。
爬不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