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九，大封六宮。
    封溫氏為淑妃，居月移宮。
    齊氏為婉儀，王氏為美人，居九章殿。
    郝氏為順儀，李氏、何氏為美人，居九芳殿。
    另封孺子十幾人，居於各宮不提。
    **
    禦花園一派春光。
    “這些花兒爭奇鬥豔的，才好看呢。”我笑一笑。
    “娘娘說的是。”綠蘿也笑。“可是，任是開的再好，也比不上牡丹雍容。”
    前麵便是一叢牡丹。果然是豔壓群芳。
    “牡丹好是好，隻怕在這宮中，最吃香的也不是它罷了。”我看著這叢怒放的牡丹。“碧染，折幾支，回去裝瓶倒好。”
    “是。”碧染走上來，拿著一隻小剪刀。
    “這花開著，娘娘何苦去剪下來。”綠蘿小聲說。
    “開的再好，若是無人欣賞，那不是白白浪費了。本宮不過是幫它們一把罷了。”我說著又往前走了幾步。角落裏一叢蘭草懶洋洋的，甚是休閑的樣子。“這竟是什麼蘭草，開了這樣久？”
    “娘娘，聽花草監的內侍們說，是西詔國進貢的。說是長在沙漠邊兒上的，看著甚是嬌柔，卻很容易存活下去。”綠蘿說。
    “西詔國，那是哪裏，怎麼如此熟悉？”我問。忽然想起了什麼。“近來邊疆不安穩，可是這西詔國？”
    “聽說是的。”綠蘿欠身，聲音也低了下去。“按規矩，後宮裏是不能說這些事情，不過前兩日聽說大人也在為這件事煩心呢。”
    “哥哥？”我一愣。“這又是為何？”
    “奴婢也不知道了。”綠蘿說。“似乎是聽說西詔國新任的國君很有作為，故而才有了這一次的戰事。”
    “不說這個了。”我幹咳一聲。“關於這次的事，外人有什麼議論麼？”
    “天下人皆稱頌娘娘賢德，六宮中也都感恩娘娘。”綠蘿說。
    “我看未必吧。”我歎口氣。“月映宮那邊還鬧麼？”
    “昨日封妃，大鬧了一陣。不過下人也沒去回，便不了了之了。”綠蘿說。“但是娘娘，昨日剛封妃，按例今日六宮應來拜會娘娘，就這樣免了，不要緊麼？”
    “免了吧，有什麼可說的。使人提點著這般新人，切莫要耽誤了問太後的安，也莫要去招惹月映宮那位，若是出了什麼岔子，我可懶得管。”我說。
    “是，奴婢知道。”綠蘿答應著。
    又在花園裏逛了半日，正要回去，卻忽然看到前麵的人呼啦啦跪了一地。還沒回過神兒來，皇上便已然走到麵前來了。
    “皇上金安……”我連忙拜下去。
    “免。”他扶我起來。轉身說。“這裏不用伺候了，都下去吧。”
    “是。”
    頃刻間一地的人又呼啦啦地不見了，也不知道去了哪裏。一時間這裏就隻剩下我跟他兩個人。
    “這幾日辛苦你了。”他說。
    “臣妾惶恐。”我平靜地說。辛苦什麼的，也是要對人對事的，不是麼？
    “這裏花開的倒是很好。”他說。
    “是啊。不過臣妾倒是聽說，九華殿的花開的更好呢。”我附和著。
    “難為你還記得這個地方。”他笑著看我。“與朕一起去轉轉，如何？”
    “是。”我答應著。
    **
    九華殿便是上次見到的桃花園的所在地了。據說姐姐患病之後，執意不肯住紫央宮，便搬去了九華殿。九華殿周圍的那一片桃園也是姐姐親自在照料，故而每年都開的甚好。後來姐姐不在了，他依舊吩咐花草監時時照料，故而那裏的桃花已然天下聞名了。
    “要不要吩咐一聲，叫九華殿準備一下？”我問。
    “不用了。”他轉頭一笑，忽然伸手拉住了我，低聲說。“我們溜進去。”
    “噯……噯？”我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被他拉住，往九華殿的方向跑去了。
    我左手被她牽著，隻好用右手兜著裙子下擺，生怕會被絆倒。釵環隨著奔跑叮當作響，恍然間我似乎回到了宮外的日子……
    宮外的日子啊……
    若是……若是……他不是皇上，又在姐姐之前遇到他，是不是就不一樣了呢？
    還在胡思亂想著，他停了下來。
    “哎呀……”我沒留神撞了上去。
    “噓。”他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拉著我繞到了屋子後麵。“朕知道一條小路。”
    我點點頭，悄悄跟在他後麵。
    繞著牆根走了幾步，避開了往來巡視的軍士，終於在一扇窗戶旁邊停下了。
    他蹲下去細細看了看，忽然皺眉：“記得這裏有個缺口的，難道是叫誰給堵上了……”
    “啊？”我愣了下。“那……現在怎麼辦？”
    他看看我，忽然笑了起來：“翻窗戶進去，敢不敢？”
    “有什麼不敢的。”我脫口而出。
    “那好。朕先幫你進去。”他伸手打開了窗戶。
    我卷了卷袖子，雙手扶住窗欞。一使勁，便聽到環佩一陣輕響。
    稍微想了下，我鬆開手，站回了原地。
    “怎麼，害怕了？”他好笑地看著我。
    “才沒有害怕。”我把發髻上亂七八糟的發簪拔下來，又開始褪腕上的鐲子。“不過是這些太礙事了。做壞事的時候，還是不要的好。”
    首飾褪下來足足有二三十件。我蹲下去把它們埋在草叢裏，站起來拍拍手：“呼，沒想到竟然有這樣多。”
    他也好奇地湊上來：“你自己戴的，竟然也不知道麼？”
    “當然不知道了。都是綠蘿每日裏幫忙梳頭的，便躲了個清閑。剛開始還想著怎的這樣重，後來習慣了，竟然也不覺得怎樣了。”我說完，低頭瞥一眼大裙擺，想了一下，便撩起來，斜斜地綁在腰上，做了個短衣穿。“這才方便。”
    他有趣地看著我：“這穿法倒稀奇，朕竟從沒見過。誰教你的？”
    “小時候跟著哥哥出去玩，嫌裙擺麻煩，便這樣紮起來了。今天倒教皇上見笑了。”我也笑笑，故意欠身行了一禮下去。
    “紮束停當了，朕倒要看看，你是如何進去的。”他不懷好意地笑說。
    我眼珠轉一轉，也抿嘴一笑：“臣妾對殿裏不甚熟悉，若是先進去了，磕著碰著的弄大了聲響，把人引來就不好了。若是傳到了太後耳朵裏，還以為臣妾不尊重，帶著皇上做這些翻牆爬樹的勾當，那臣妾豈不成了千古罪人。再者若無臣妾的幫扶，皇上有了什麼閃失，那臣妾可真的百口莫辯了。”
    “你倒有趣。朕隻說了一句話，你就生出這許多話。說來說去，不過是要朕先進去了。”他哈哈一笑。“也罷，那朕就屈尊降貴勉為其難，好避免你這千古大罪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