攙扶起書柔郡主，我便仔細地打量了下這小丫頭。小丫頭圓圓的臉龐，一笑便是兩個小酒窩。說不上漂亮卻是可愛的緊。想來老人都是喜歡這樣的小丫頭的。想到這裏，便笑一笑說：“早就聽姐姐說書柔郡主生的很好，如今一看，當真是天上少有的人兒。想來太後娘娘可真是會調教人兒呢。”
    “你這丫頭倒是嘴甜，柔兒快過來哀家這裏，莫要叫這丫頭教壞了。”老太後嘴巴裏說著，卻是笑的嘴巴也合不攏。
    我趕緊扯住書柔：“那怎麼行。這一路上風塵仆仆的，臣妾略盡個地主之宜，帶郡主妹妹洗塵去呢。”
    “好好，你去你去。”太後笑著說。“哀家要在甘露宮擺宴席，你可莫要跟過來。”
    “太後可莫要偏心。臣妾可是聽聞甘露宮的吃食不知道比別處好上多少。臣妾是一定要跟過去的，任是誰也攔不住。”我趕緊靠近了一步。
    “你瞧瞧，你瞧瞧，一聽到吃食就什麼都忘了。”太後笑道。一周的人便也附和著笑。“好，你便跟過來罷。”
    “謝太後娘娘恩典！”我忙下拜。
    心裏卻是長出了一口氣。心想之前曾有聽說過姐姐跟這位太後多有不睦，想著還是多刁鑽的老太太，如今看來大概是姐姐驕縱慣了，不懂得如何討老人家歡心吧。
    一路人馬浩浩蕩蕩走到甘露宮，知道老人家喜歡熱鬧，便一路上說說笑笑個沒完。一直到甘露宮坐定，才覺得有點困乏。
    “這後宮裏就這些人？”太後四下裏看了看，語氣裏似乎有點不滿。“隨玉，聽說哀家不在的時候，你又納了一位昭儀，怎的沒看見？”
    皇上聽到太後喊他，似乎一怔，張口卻不知道該怎麼說。
    也是。難道要把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昭儀拉過來給太後看？光是想想就頭痛無比了。
    “太後。”我連忙走上前，笑著說。“杜昭儀身子骨弱，近來幾天身上都不大好，禮儀上怕衝撞了太後。再加上有了身子，太醫吩咐要靜養，臣妾便自作主張叫她好好躺著了。若是太後要見她，臣妾這就差人去喊她過來。”
    “有了身子？”太後眼角也閃出一絲明亮。老人家都是有抱孫子的念頭的。“多久了？”
    “說是一個月了。”我說。
    “嗯。”太後點點頭。“罷罷，莫要去叫她了。還是你周到，有了身子的人是要好好養養。況且哀家老太太脾氣大，若是一句話不和，傷到哀家的孫兒可怎生是好。”
    “太後說的哪裏話。”我忙說。“昭儀不過是身子太弱沒有那個福氣伺候在太後旁邊罷了，若是換了臣妾像她一樣，巴不得天天兒湊到太後跟前兒撿太後的福氣呢，那時可是太後轟都轟不走的。”
    “柔兒快給她個果子吃罷，堵上她那嘴。”太後笑地前仰後合。“就她話多。”
    書柔含笑答應了一聲，還真塞了個果子給我。
    我便也笑嘻嘻地拿了果子，坐到一旁去了：“罷罷，太後竟然嫌臣妾話多了，臣妾也不說話了，就隻吃果子罷。”
    又笑了一會，便把話扯到旁的地方去了。左不過是在清水寺的那些日子。
    我斜眼看了看皇上，他似乎也是長出了一口氣的樣子，感激地看了我一眼。
    ——一點也不錯，是感激。
    心裏忽然就冷了一下。為什麼要感激。感激什麼？感激我替杜昭儀遮掩了麼？
    四周紛雜的人聲一下子就離得我好遠。我甚至開始迷茫，我到這宮裏究竟是做什麼來了。難道我這一生的作用，不過就是在他的那些女人跟太後之間調和周旋麼？
    指甲摳在果子上。我恨自己。恨自己沒膽識沒魄力。沒有像姐姐那樣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都大聲說出來的膽量。我承認我是害怕。我怕若是我當真那樣做了，會牽扯到我哥哥，我的家族。
    “幼微丫頭，別光坐著了，過來，哀家有事跟你商量。”正在亂七八糟地想著，忽然太後的聲音把我拉回了現實。
    “瞧您說的，還商量什麼。您隻管吩咐，臣妾隻管赴湯蹈火就是了。”我連忙在臉上堆上笑，應道。
    “你那張嘴呀，可真是讓哀家都不知道怎麼開口了。”太後笑笑。便嚴肅起來了。“哀家這些年也沒管隨玉，這一回來才看見，這後宮裏竟是這般淒涼。如今昭儀又有孕了，哀家想著也該是選家人子進宮的時候了。你這麼看？”
    我？
    我下意識地朝他看過去。他卻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正是這副樣子讓我生氣的很。事不關他，難道關我？
    心裏想著，嘴上便說了出來：“臣妾也想著這件事呢，誰想您竟比臣妾考慮地還周到。既如此，那臣妾就吩咐下去張羅張羅了。”
    “嗯。”太後點頭。
    他還是無所謂。
    我冷笑。
    他說的一點沒錯。我跟姐姐不一樣。
    姐姐是有恃無恐，而我，卻在這宮裏孤立無援，如履薄冰。
    **
    回去的時候，天色已經晚了。
    “娘娘，今天還是隻點一支燈燭麼？”綠蘿走過來問我。
    我點點頭：“反正也沒有那麼多人，省下來去給人多的宮裏吧。”
    綠蘿端了燭火過來，故意在我身上嗅一嗅：“娘娘最近可是天天打翻醋罐子呢。”
    “我哪有那個資格。”我冷笑著說。“你可看見今天提到選家人子的事，皇上很是無所謂啊。”
    “娘娘多心了吧。”綠蘿笑著寬慰我。“你看這哪一朝哪一代不是三宮六院佳麗三千的。況且人家還沒有進宮，娘娘這飛醋吃的可是太早了。”
    “你少來教導我。”我嗑著瓜子。“我生在將門，可不是什麼大家閨秀。這般婦道人家的禮儀我不過是知曉一二。現下不過是打腫臉充胖子，哪天裝不下去了，我可不知道我能做出點什麼事。”
    “娘娘隻會說嘴，不過是紙老虎罷了。”綠蘿扁扁嘴。“娘娘有心思用在太後身上，把老人家哄的高高興興的，卻不肯用在皇上身上。這會子又吃些不相幹的醋。娘娘你究竟想要做什麼？”
    我一怔，歎一口氣：“我也不知道我想要做什麼……或許……當初進宮就是個錯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