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四章 因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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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裏……是哪裏?
姬璿煌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卻不是那看了十幾年,早已經熟悉了的景色。
不是在自己的房間嗎?
周圍一片的漆黑。不遠處有一條泛著幽綠色的熒光的河,河上架著一座古老而破舊的橋,而橋的旁邊,則立了一塊已經被風化的殘破不堪的石碑。
他詫異的走到河邊,低頭望去,那河水卻和在遠處所看見的並不相同。明明沒有一絲的風,卻在他的注視下蕩起了漣漪,像是投下了石子一樣,一層層的由內而外的擴散開來。姬璿煌目不轉睛的望著它,漸漸的,那片漣漪裏竟然出現了畫麵。
“主子是隨著姬歆言去的,你難道要讓他們在死了之後還不能在一起嗎?你們真的想要讓主子死不瞑目嗎?”
他看到整個紫軒閣都被白色所覆蓋,白色的紗,白色的蠟,以及躺在棺中,穿著白色壽衣的歆言和自己。他看到霜晴一襲白衣麵容憔悴的半點不複平時的灑脫,站在他們的前麵張開雙手抗議著什麼。
在他的對麵,蘇子卓,白淩羽還有其他的人都在,本來是吵吵嚷嚷的畫麵,卻被霜晴的一句話震得鴉雀無聲。即使都是心裏依然不讚同這個決定,卻也想不出反駁的詞語。畢竟死者最大,所有人隻能沉默。
原來,自己死了啊。對了,歆言……
姬璿煌突然想起來了,那是當他從地牢裏看到姬歆言的時候,他便已經沒了呼吸……不過是一個晚上的時間而已,他最寶貝的東西便已經失去了。他才剛剛醒悟過來啊!他曾經答應過自己要給那人的一切都還沒來得及給他啊!這讓他怎麼辦……更讓他不能接受的是,促成這一切的是他啊,是他自己啊!明明他有這麼多的時間去好好愛他,明明他有這麼多的機會去好好和他在一起,但是,就是因為他的疏忽,最後竟然迎來了這樣的結果……
當他拚了命的趕到地牢的時候,迎接他的,不過是他的愛人冰冷的屍體,以及在他已經死去的愛人身上,不斷肆虐著的已經紅了眼眶的獄卒們。
他不認為紫軒閣的人會這讓的無視製度肆意妄為,也知道一定是有人給這群人下了命令才會讓他們如此瘋狂。但是,那時的他已經無暇顧及這些了,
他殺光了那些看到他進來便跪在地上縮成一團的瑟瑟發抖著的垃圾,他看著其中甚至還有一個剛剛從他愛人的身上退下來,裸露著令人惡心的身體,跪在地上死命的磕頭求他的原諒。他終於控製不住自己情緒將他碎屍萬段,將整個地牢都用血腥的氣息來掩蓋著那曾經發生過的,讓他不敢去承認的事情。他小心的用披風蓋住他的愛人裸露的,已經被那些禽獸虐待到血跡斑斑的身體,抱起他回到他們第一次見麵的時候,他留他過夜的那個房間。他呆呆的守在他的身邊,什麼都不敢想,卻又控製不住的去想那些如果當初。每想一次,就讓他像是死了一般的痛苦,可是他還是忍不住一點點的回想下去,回想每一次他可以向他的愛人表明心跡,卻又被他所錯過的時機。
直到他慢慢的閉上眼睛。
自己這是……死了嗎?
姬璿煌這樣想著,反而是鬆了一口氣。至少這樣,自己隻要在這裏等下去,終是會等到那個人回來的。到時候無論他肯不肯原諒他,他也再不會離開他半步,一起投胎也好,一起下地獄也好,隻要還能和他在一起,怎麼都好。
姬璿煌緩步走過橋上,來到橋的另一邊。傳說中人隻要站在望鄉台上,便還能看到人間的最後一眼。他想知道,他是不是早他一步,已然輪回轉世。
望鄉台旁,有一位老者靜靜的注視著他。見他走了過來,對著他微微一笑,也在一瞬間安撫了姬璿煌有些淩亂的心緒。老者將手中的碗遞給他,放輕了聲音像是怕驚擾了什麼似的道:“喝了它吧,在看人間最後一眼,便將所有該不該忘的都忘記了吧。投胎之後,便又是一輩子了,這一世所有的煩憂,便都留在這裏吧。”
“你是在勸說我嗎?”姬璿煌低頭看著手裏已經殘破的碗,表情被他隱藏在額前垂下的發的陰影下。
老者搖了搖頭,“我隻是在盡我的職責,和每一個路過這裏的人說這樣的話。隻是總有人不肯聽,我也沒辦法,隻能隨他。隻是後果,也隻能他自己擔。”
“盡管如此,我還是謝謝你。”姬璿煌把手裏的碗遞還給她,向前兩步越過他走上望鄉台。“不過,我暫時也還是不想離開這裏。”
“我需要在這裏等一個人。”
“我知道你在等誰。”那老者道,“可是你可知道,你與那人之間,本就沒有任何的因緣。”
姬璿煌沒有說話。
“我想,你或許也想起來了。”老者從身後摸出了一塊玉牌給他,“這是閻王大人托我交給你的。是你前世所用的東西。”
姬璿煌從她的手裏接過來,順手便扔進了忘川河。其實不必看,他也能想象的到,那是一塊墨綠色的寒玉,那是在極北的天山上經曆了萬年才形成的。當時他不過是隨意的下凡路過了那裏,見到了一時覺得新奇便戴在了身邊。後來,直到遇到了那個小小的桃花妖,他才又一次想起那塊玉,並將它雕刻上了那個小小的桃花妖用原型綻放時的模樣。
是他助了他一臂之力,讓他縮短了近百年的修行時間渡了劫,幻化為人。在此之後他便寸步不離的守在自己的身邊,陪著自己在人間度過了一段漫長到已經記不清時間的日子。而終有一天,自己厭惡了這種千遍一律的生活,在某一天的清晨,悄無聲息的回到了天庭。
可是讓他沒有想象到的事,天庭的生活,比他在人間過的,不知還有枯燥無味多少倍。明明之前的幾千年過的都是這樣的生活,明明早就習慣了的日子,卻讓此刻的他變得多一秒都難以忍受。不過剛剛過了三天,他便逃也似的回到了他在人間所滯留的那個家,那個不過是在山林裏,用幾塊木頭隨意搭起來的木屋。
可是本應該在屋子裏一直陪著他的人,卻不知在何時離開了。
離開就離開吧。姬璿煌想,隻要自己已經回到了這裏便夠了,其他的都不重要。
可是很快,他就發現自己又錯了。沒有了那個人的日子,無論在哪裏都是一樣的無聊,一樣的……寂寞。
沒有人在自己睜開眼睛的時候給自己一個笑臉,沒有人在自己讀書的時候在旁邊擺好一杯熱茶,沒有人在自己坐在搖椅上曬著太陽的時候,在自己的旁邊用自己做給他的箏彈著自己教給他的曲子。
他不在的每一天,都沒有活著的感覺……
如果當有一天,活著已經感覺不到任何的波瀾的時候,活著,便還不如死了來的痛快。
當時的他,什麼都沒有想,依然是這座橋,這個碗,這碗茶。他仰脖一飲而盡,什麼都沒有說便跳入了輪回間。從此,世間便多了一個什麼都不記得的紫軒閣閣主姬璿煌。
“我知道當時的我錯的離譜,所以現在我想盡我的全力去挽回。”他道,“我會等到他回來。”
“大人……”那位老者道,“我能理解您的想法,可是您有沒有想過,其實那人姻緣冊上所牽的人卻並不是您呢?”
“萬事萬物,隻要不是清心寡欲為上仙者,其姻緣都必然會被記載在月老的姻緣冊上,即使是妖也不例外。其實,若不是因為您強行改變了他的修行軌跡,他本應在遇到您那年之後的二百年間,遇到那個他真正有緣的人。”老者一揮手,本來平靜的三途水麵有蕩起了波紋,映出了一張絕世的臉龐。“這是這一世的桃花妖,”他指了指那個姿色無雙的人。被她所指的桃花妖正板著臉對著身後的人說著些什麼,雖然臉上的表情冰冷的像是要結成霜,但是眉眼間的卻是還是帶著幾分曖昧的溫柔。而他身後的那個人,正一臉無措的解釋著什麼,手腳並用的,生怕他離開似的,緊張的一塌糊塗。“而這個,便是他命定之人。”老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