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亂世之春》劇組的時候，陸笑臉上的腫還未消。本來他的戲也還不急，等好全了，挪到後麵去拍也無大礙。隻是陳雲山眼瞅著難得有機會醜化陸笑，怎麼都不答應跳拍其他場次。導演是個名不見經傳的，犯不著為陸笑得罪陳雲山，畢竟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而且隨著緋聞的熱炒，陳雲山最近也有些鹹魚翻身的跡象，氣焰越發囂張，導演也就順著陳雲山的意思辦了。
    這還不夠。當時已經是冬天，戲服又不保暖，所以多半都是裏麵一層套一層的夾襖。不過陳雲山以吳尤可是衣袂飄飄這樣的話來提出自己的意見，偏偏原來的服裝師因為得罪陳雲山被他想著法子給撤了，新來的是個沒膽的，瞧著勢頭，自然是聽陳雲山的。所以最後陸笑都隻是穿著單薄的春衫。
    陸笑也隻有硬著頭皮上。
    因為跟慕連城的關係又恢複以往，所以近段時間通話次數也較之前要頻繁一些，說些有的沒的。慕連城若要問起陸笑拍戲的情況，陸笑多半是隨意帶過，也不愛多說。就是時不時會咳嗽，如果慕連城關心起來，陸笑也隻說沒什麼大礙。倒是劇組裏有個叫做蘇小禾的，跟陸笑還合得來，陸笑在電話裏說他的事倒比說自己的還多。
    蘇小禾是非科班出身，從跑龍套幹起，大概有十來年了，跑過的龍套他自己都數不清。蘇小禾的外形不好，所以即使現在能接些個角色，也多半是醜角、喜劇一類的配角。蘇小禾個性幽默，平時在劇組裏也經常耍寶，逗大夥開心，所以人緣都不錯。劇組裏的其他人眼見陳雲山不待見陸笑，難得有跟陸笑親近的也都免不了被陳雲山刁難，所以大家對陸笑也隻能敬而遠之。隻是這蘇小禾，一碗水端平，既跟陸笑好，也能以耍寶哄住陳雲山。陳雲山見他也就是個小醜，不放他在眼裏，自然也不會對他怎麼樣，所以也就不管他跟陸笑怎麼的了。
    蘇小禾鬧出的笑話一籮筐，陸笑每回在跟慕連城通話時都能說出幾個，說的慕連城都有些好奇，說是得空要去探班，看看這個蘇小禾到底是何方神聖，能把我們陸笑逗成這樣。
    慕連城沒來探班，嚴肅倒是先行一步來了。大家自然知道身為製片兼投資人的嚴肅才是幕後大老板，所以紛紛巴結。結果大老板卻是跟陸笑談得最久，大家都看到大老板對陸笑是又搭肩又親切慰問，關係非比尋常。這陸笑也是的，明明有大老板做靠山，還不聲不響的，這樣的人比那些仗著有人撐腰就橫行跋扈的人還要恐怖一些，俗話說寧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那些囂張跋扈的雖然不是君子，但比那些暗裏乾坤的小人，卻十足要痛快一些。不聲不響的在背後捅一刀才要命。所以大家都有些忌憚陸笑，就怕陸笑背後早在大老板麵前搬弄了什麼是非。本來這種心思還隻是捕風捉影，可是大家彼此交談時，這一個猜測，那一個揣度，倒越傳越像那麼回事。最後陸笑就硬生生被說成是個卑鄙小人了，而且大家都還深信不疑。
    人心果真是難測。初時大家還對陸笑頗有好感，一得知陸笑也不是無名小卒，天平立馬就傾斜了。
    陳雲山自是不敢再拿陸笑開刀，也著實擔驚受怕了一陣子，後來見也沒異樣，隻以為自己現時身份不同了，別人也不敢拿他怎麼的，腰杆子又硬了起來。隻是也不再繼續欺負陸笑，單單避開對方而已。
    至於那個鄭天愛，劇組裏原是沒她瞧得上的人的，所以都是她的鏡頭一完，就躲回自己的那塊休憩之地，在躺椅上或玩遊戲或睡覺，向來不搭理別人。後來見大老板對陸笑青睞有加，兼且陸笑長得還算可以，之後便偶爾也跟陸笑攀談。
    隻有蘇小禾還一如既往，端平著水。
    至於當時嚴肅跟陸笑攀談的內容，隻有陸笑自己知曉。嚴肅說是從《惡魔》開始就挺欣賞陸笑的，笑說當時還主動要了陸笑的聯係方式。陸笑也記得這一茬，隻是想到當時對嚴肅愛理不理的，現在想起來頗難為情。不過嚴肅倒像忘了似的，並不說那些不相幹的。嚴肅說是一看到《亂世之春》的劇本就覺得吳尤這個角色非陸笑莫屬，說他覺得陸笑很有潛質，是被埋沒了的。一席話說到陸笑心裏去了，隻覺得嚴肅是真心欣賞他，倒因此對嚴肅有些愧疚之情，覺得之前對嚴肅的態度並不好，結果對方卻不計前嫌，讓他不由得佩服起嚴肅來。
    況且嚴肅這麼在劇組無聲地一表示之後，他在劇組的日子也好過一些，因此對嚴肅的感激又更加深了一層。
    幾天以前，嚴肅去了一趟威盛。鑒於鄭天愛跟陳雲山的緋聞熱度有所減退，《亂世之春》又是殺青在即，他急需找到新的炒作點。之前跟於學禮的合作，既炒熱了《亂世之春》，又令《娛論》這份二流刊物起死回生，算是雙贏的結果。準確地說，是三贏。於學禮的妹妹於學盈，也是直接受益。
    所以這一次他自是希望再接再厲。
    一開始他打算以“陳雲山在片場打人”為噱頭，放幾張拍攝現場照，以及被打後的陸笑的臉，再拉上某位不願透露姓名的工作人員的“證詞”，來炒作陳雲山欺壓新人的新聞。至於這位被欺負的新人，自然又可以順藤摸瓜，發現他原來參演過《惡魔》，且為《娛論》做過平麵模特。如此一來，又可以借著《惡魔》的冷飯，製造幾個話題。而且《娛論》也能受益，相信於學禮應該會跟他一拍即合。
    隻不過於學禮又是另一番心思。
    於學禮進這個圈子的年份也不短了，雖說是混到了主編，但《娛論》畢竟隻是一份二流刊物，發行量也不好，比不得《星聞周刊》、《時尚指南》，更不用說《MODE》了。《MODE》的主編Celine，影響力比那些當紅明星還要大，那才是於學禮的目標。不過於學禮倒不是想取Celine而代之，對於時尚領域，他自認興趣跟能力都缺缺。他也不打算入主《星聞周刊》。《星聞周刊》跟《娛論》的定位不同，風格也大相徑庭。而且《星聞周刊》作為一份成功的刊物，基本已經定型，要大刀闊斧地改，阻力重重。相比之下，《娛論》就好比橡皮泥。對於學禮來說，比起拾人牙慧，親手打造一份成功的刊物顯然更具誘惑力。這也是為什麼當初他主動請纓，接下《娛論》這個爛攤子。
    機緣巧合之下，跟嚴肅合作了那麼一出，令《娛論》起死回生。第一仗這麼漂亮，第二仗隻拉上個陸笑，自然是不夠的。況且陸笑還是慕連城認識的人，雖然不知道他們到底是哪一層的關係，但若要利用陸笑，多少還得跟慕連城打聲招呼。
    出於這些考量，於學禮並沒有立即對嚴肅表態，隻說是有待商榷。嚴肅也不多問，話中有話的回了句時間緊迫。於學禮當然也知道嚴肅背後的意思：《娛論》不接，多的是其它媒體。但現下也不好多說，隻是搭著嚴肅的肩，親自把嚴肅送出門口，聊表仍有合作誠意。嚴肅也心知肚明。
    送走嚴肅之後，於學禮就聯係了慕連城，把這個情況大致說了下，都是陳述的語氣。隻是不知道這個陸笑在慕連城心裏什麼地位，他不便提早表姿態。慕連城都聽下了，間或提幾個疑問。最後是說希望於主編能先把這個新聞緩一緩。客客氣氣的，人都是越有底氣，越客氣。隻有那些裝腔作勢的，假虎威，卻是紙老虎而已。
    於學禮本來就看不上這條新聞，隻是慕連城這麼一說，還是要假裝為難一下，說這畢竟是難得的熱點。慕連城心下也領會，說是不會讓於主編為難，會盡快給答複。於是於學禮又最後迂回地強調了下時間緊迫，便掛了電話。
    當晚，慕連城便親自造訪了。於學禮心下驚喜，心想這陸笑跟慕連城倒交情匪淺。一邊想著一邊把慕連城讓進自己辦公室。
    兩人稍微寒暄了幾句這麼晚還不下班之類的言語，便直入正題。
    時值星耀旗下的一個藝人，名叫儲易之的，有一部新戲上檔。
    這儲易之，進娛樂圈的年份也不短了，已過而立之年。之前一直是混跡二流明星之列，不過去年憑借一部古裝劇大火，鯉魚跳龍門，成了個一線明星。今年又接了部電影，大製作，份量自然不是陸笑之流的能比的。而令儲易之一舉成名的那部戲，女主角恰巧就是鄭天愛。那部戲之後，儲易之跟鄭天愛一直是粉絲票選的銀幕最佳情侶。
    現下既然鄭天愛的緋聞炒得沸沸揚揚，儲易之自然是“第三者”的最佳人選。這也算是為了他即將上映的新戲預熱。恰巧這部戲的女主角是譚顏，慕連城也多少有顧念往日的情分，戲紅了對譚顏也有好處。
    這個緋聞跟嚴肅提供的素材，孰輕孰重，自是一目了然。
    於學禮欣然接受，不在話下。他這也算是得了便宜還賣乖，既要了條好新聞，又讓慕連城欠下自己一個人情，一舉兩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