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六十七章 是天堂是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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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日暖陽,斜風輕送,金燦燦的菊花開的正好。
透過月洞門,隻見林若梅穿著一身灰色的花匠服,戴著遮陽帽,蹲在花圃邊修剪花草。她的身材很是瘦削,臉上的皮膚潔白卻已略有鬆弛,一雙手,十指纖長,但微微有著凸起的青色經絡,不經意間泄露了歲月的痕跡。
蔚風走到她身旁,也在花圃旁蹲下,眼神落在林若梅精心修剪的一盆菊花上,隨口問道:“這盆墨菊是不是我去年拿回來的那盆?”
林若梅早就聽到了蔚風的腳步聲,聽到他問,頭也不回,淡淡道:“恩,去年冬天吃了霜,本以為今年是活不了,沒想到還給它挺過來了。你瞧,這花骨朵比誰都大,馬上就要開了……”
望著那株含苞待放的墨菊,林若梅的神情是出奇的柔和,連帶語氣也舒緩了下來,讓蔚風止不住又想要舊事重提。
未待他開口,林若梅已經起身,摘下遮陽帽朝屋裏走去。
蔚氏集團名揚四海,人們總以為蔚家的宅邸必定也是金碧輝煌。可此刻,林若梅踏進的小樓,卻是一幢半舊的民國建築,清水磚鋪砌的牆麵,暗紅色的琉璃瓦,四周一圈筆直的修竹點綴,清雅卻不帶半點奢華。
一隻白色的肥貓靠在青石的台階上曬太陽,見女主人幹完了活,便懶懶地舒展開四肢,“喵喵”叫了兩聲,討好地貼了上去蹭她的腿。
林若梅進了裏屋換衣服,蔚風無趣地坐在客廳的沙發裏。
牆上是一幅字,“寧靜致遠”,四個字寫的清俊空靈,這還是林若梅前幾年的作品,近年來她一心侍弄花草,倒是把練字的心給擱下了。
幫傭的薛姨端了一盆水果,一杯清茶擱到茶幾上:“少爺,您總算是回來了,今晚有上好的清水大閘蟹,吃了飯再走吧?”
蔚風瞥了一眼裏屋,朝薛姨眨了眨眼睛,努了努嘴。薛姨是看著蔚風長大了,在蔚家也做了幾十年,不用蔚風明說,她也明白,這回少爺定又是為了那個夏小姐的事情而來。如果再談不攏,估計又是一場不歡而散。
“我爸呢?”蔚風抿了口清茶,上好的太平猴魁,一支支舒展在清澈的水中,幽幽的清香,滿溢齒頰。
“老爺到公司去了,說下午有個董事會。”薛姨上完茶,又回了廚房,把空間留給他們母子二人。
林若梅換了一件家常的開司米毛衫,重新綰了個發髻,手裏抱著那隻肥肥的白貓,坐到了蔚風對麵。
“媽,下周六給您過生日,我想把暮雨帶過來。”蔚風開門見山,也不再與林若梅周旋。
林若梅抱著貓咪,左手有一下沒一下的輕輕撫摸著貓背,一雙丹鳳眼意味深長地看著對麵沙發上的兒子。
“風兒,我沒有記錯的話,你這是第三次和我談這件事。”林若梅聲音低軟,平靜到似乎不帶一絲情緒。
蔚風天不怕地不怕,卻最是怕眼前這個生他養他的女人。林若梅性子平淡若水,可骨子裏卻有著驚人的韌性,她思路冷靜而清晰,一字一句直點問題的真相。蔚風可以和蔚熙平大吵大鬧,撒潑耍渾,可唯有麵對這個母親,他卻是一丁點兒辦法也沒有。
當初年少,蔚風也沒有少闖禍,女人問題更是攪得蔚氏家族翻天覆地,人人都在蔚熙平耳邊吹風,可唯有林若梅,隻是輕描淡寫的一句話:“風兒,你現在欠下的債,總是一筆一筆都要還的……”
如今,蔚風算是明白了那句話的含義,當他一次又一次麵對暮雨清澈的眼眸時,總是忍不住心懷歉疚,原來這筆債是在這裏開始還了。
所以,當他下定決心要和暮雨在一起時,便和林若梅長談了一次。因為,他不僅要她當自己的女人,更要她當自己的妻子。他不想讓暮雨變成第二個冬忍,也絕不會讓自己去做王學利。
第一次,第二次,蔚風將暮雨的情況原原本本地介紹給林若梅,可每一次她都隻是靜靜地聽著,也不反駁,也不點頭。說到最後,隻有一句話:“日久見人心……”
蔚風不明白,這句話是說的誰,是說暮雨還是說他自己。
離開第一次與母親深談,已經將近半年過去,可在暮雨的問題上,卻還是沒有一絲進展。蔚風清楚的知道,想要讓暮雨進門,隻要林若梅點頭就行。
“媽,我已經想的很清楚,就是她了。不管您和爸怎麼想,我決心已定。”
蔚風為了暮雨,已經籌謀了好久,他如今是蔚氏的太子爺,但始終沒有進董事局,但風尚傳媒是他一手創辦,蔚氏的股份隻在其中占了很小的一部分。就算最後鬧僵,他大不了放棄蔚氏集團的繼承權,隻留風尚。何況這麼多年的積累,他也並不是揮霍無度,暗中還有很大一筆資金,投入到其他幾個行業中去。隻憑每年的紅利,也夠他養活暮雨一輩子。
林若梅看著兒子堅定的眼神,知道說什麼也是無用,隻見她將貓兒放下,拍了拍腿上的浮毛:“我擔心的不是她害了你,而是你害了她。”
“啊?”蔚風被林若梅說的有些懵,一時不知道怎麼接話。
“早有前車之鑒放在眼前,你怎麼看不到呢?”林若梅端起茶幾上的金駿眉喝了一口。她胃不好,所以一年四季不碰綠茶,隻喝紅茶和普洱。
蔚風想了一想,有些猶疑地接話:“你是說曉偉以前的老婆?”
“嗯,芷晴這個女孩子我看著也是不錯,可進了蔚家有什麼好?福沒享到什麼,倒是落了這個下場。”林若梅搖了搖頭,眼神中有些暗淡。
曉偉是蔚風的表弟,也是蔚熙平小妹妹蔚蘭的兒子,三年前娶了個寒門媳婦。當時也是為了此事,鬧得天翻地覆,兩人好不容易結了婚,可不到一年就離婚了。其實說到底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事情,都是因為門不當戶不對,小姑娘進了門,總覺得處處被人奚落嘲笑,哪怕別人隻是隨口一說,她也會記在心裏。最後,可能有了些心理問題,天天和曉偉吵架,那點感情再是深厚,也總是消磨光了。
蔚風想到此處,也有些無語,這件事也真不是誰對誰錯的問題……
“你說這個女孩子單純又善良,而且身世可憐,很小就被人遺棄在孤兒院裏。如果,今天你隻是普普通通的一個富家子弟,或許能夠讓她衣食無憂一輩子。可這裏不是,這裏是蔚家,這三房六戶,千絲萬縷的關係,把這裏變成了一個吃人的泥潭。她沒有娘家的倚靠,沒有力量為她撐腰,她一踏進來,必定麵對許多想不到的風波和威脅。別人有意或者無意的一句話,都有可能變成一把刀直戳她的心窩……”
林若梅倒不是嫌貧愛富的人,她看事情一向通透,什麼富貴、地位不過都是過眼雲煙罷了。隻是如今身不由己處在這樣的環境中,那也隻得將這局麵撐下去。蔚氏靠著林家也算是風光了幾十年,隻是這種風光背後的險惡,又豈是普普通通的女子可以承受的住的。
“做我蔚家的媳婦,不是福氣的事情,風兒,你明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