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三十七章 現實中沒有水晶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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蔚風低著頭,急匆匆地回到停車場,一坐進駕駛室,便點燃了一支煙。當淡淡的煙草味彌漫整間車廂的時候,他的心緒才終於隨著嫋嫋盤旋的青煙,漸漸平複了下來。
這樣的自己讓蔚風感到既陌生卻又熟悉,很久很久沒有的焦急和揪心,提醒著他有些東西在明明滅滅間探了頭。可這份悸動或變故並不是他所期待或是理解的。仿若夏日晴空中的一場雷雨,讓人措手不及。潛意識中,他甚至是在強烈的抗拒著某些味道的轉變。
過了農曆年,他三十六歲了。一個三十六歲的成熟男人,早已過了青春懵懂的年紀。如今的他,即使是麵對世界小姐的容顏如玉,或許也能做到遊刃有餘吧。可今天,他卻偏偏失了魂……
夏暮雨,一個初出茅廬的黃毛丫頭,帶著那份連脂粉也掩蓋不住的蒼白硬生生闖進了他的眼裏。從她第一天進入公司開始,他就留意到了她。單薄、軟弱,像是一隻無人憐惜的流浪小貓。她努力卑微著姿態,想要混跡人群,生怕有人將目光投注到她身上似的。可偏偏是如此精細的偽裝,卻還是讓他看了個透。
可如今,他三十六歲,早已過了白馬王子等待灰姑娘的年紀,愛情和夢想已無法彌補歲月留給他的印記。他要的是一個合適的結婚對象,能夠順利進入蔚家大門,足夠分量和他並肩而立的一個女人。這樣的女人其實很多,名氏豪門裏,從來不缺大家閨秀。隻要蔚風願意,等著和他見麵的候選人估計可以排上一個班。
蔚熙平,也就是蔚風的父親,早在七八年前就開始給他安排各式各樣的相親會。盼著蔚風能夠早日成婚,繼承家業。可當時他始終抵觸著,為了悠然,也為了心中那份無法泯滅的希望。可後來,悠然嫁了何莫哲,照理說他也應該從幻想中走出來了。可不知為何,浮浮沉沉歲月間,他越來越對女人,對愛情提不起興趣。所有的心思都投到了公司裏。看著兒子努力敬業的模樣,蔚熙平倒也不好說什麼,隻是每次蔚風回去都會旁敲側擊地問問兒子的近況。
“蔚風,我看你是腦袋秀逗了……”蔚風自言自語,掐滅煙頭,啟動了銀灰色的豪車……
這一覺,暮雨睡得好沉,迷迷糊糊間,仿佛又回到了往昔的那座小鎮。小鎮的孤兒院門口,有條潺潺的小河,小河上架著被歲月洗刷出斑駁痕跡的石橋。而她快樂地晃動著雙腿,坐在橋頭,等著她的晨曦哥哥放學歸來。天空是江南特有的水洗色,夏季暮光裏的玫瑰色霞光,將這份青嵐映襯地更是清朗。
時不時地,會有緩緩的水流打著旋兒,在她的腳底流過。卷起一兩條小青魚的浮影,為這靜謐的時光添上靈動的色彩。她有時會調皮地脫了鞋,蹲在河邊,去夠河裏的小魚,撲騰的雙腳,激起銀白的水花,帶出歡躍的輕靈笑聲。
歲月靜好,浮生何求……如果日子能夠永遠如此安逸下去,這一生也沒有什麼可以遺憾……
看著晨曦哥哥背著書包越走越近的身影,小小的暮雨跳著雙腳在草地上飛奔。可晨曦那張精致的臉卻為何越來越模糊不清,她看不清他的眉眼,眼前恍若有一層薄霧遮住了她的眸。
她焦急地抓住他的手,揚起頭來,在斜陽夕照的暮色中,卻看見了另一幅容顏。
不是晨曦哥哥,不是……
蘇憶?他是蘇憶?暮雨忽然發現自己抓住的男孩換了人。而此刻眼前的男子,眼中是掩不住的濃濃哀愁。他的眸色沒有晨曦明亮,帶著世事的滄桑和無奈,還有被人背叛後的深深傷痕。
“暮雨,我恨你!”蘇憶的眼中滴下了淚,而那淚水竟是血紅色的。
“不!我沒有!我沒有!”暮雨頭痛欲裂,看著蘇憶的身影帶著不甘和憤恨緩緩消失。她嚇得大叫起來,猛然睜開了雙眸。
“夏小姐,夏小姐!”護士小姐看著暮雨痛苦掙紮的樣子,知道她是夢魘了。
映入眼簾的是一張陌生的女孩麵孔,微笑的樣子很是生動好看。暮雨驚訝地望著眼前的女孩,一下子不知身處何地。
看著暮雨疑惑的神情,護士小姐明了地微笑解釋道:“夏小姐,這裏是醫院的特護病房,您生病了。”
“醫院?”暮雨隻覺得頭暈暈地,全身的肌肉還處於酸痛無力的狀態。她全身唯有眼睛可以轉動,轉了一圈,發現這裏的設施哪有半分醫院的影子,完全是五星級酒店的標準。當然,長這麼大,暮雨是沒有住過五星級酒店的,她的判斷標準完全參照小說和電視熒屏。
“我怎麼會在這裏?”暮雨努力回憶著殘存的片段,可實在想不起來怎麼會來到了醫院。昨晚和蘇憶分手後,她的確很傷心,獨自一人在樓下的台階上坐了一會兒,後來又回屋衝了個冷水澡……再後來,天亮了,她發現自己有些發燒,就打了個電話給帶她的張庭請了半天假。再後來……就沒有後來了……
“是蔚先生送您過來的。”護士小姐繼續解釋,話不多,卻是點到為止。
“蔚先生?”暮雨臉上的神情比先時更顯迷茫,完全是處於一副難以置信的狀態中。
“是的。”護士小姐幫暮雨重新換了一瓶鹽水,“他送您來時,您已經昏迷了……”
……
在醫院住了三天,蔚風始終沒有出現過。王學利倒是每天都要來看她兩三次,問問她的病情,看看她的康複情況。
雖然沒有看過賬單,可暮雨還是知道這裏應該費用不低,自己那點微薄的工資估計住不了幾天就會見底,每次她都提出要換到普通病房。可都被王學利拒絕了:“蔚少說了,所有的費用都記在他賬上,你不用操心。”
說了幾次都無效後,暮雨也就死了心。反正天大地大,健康最大,既然現在見不到他的人,那索性就安心把病養好再說。要做牛做馬還了欠債,也是病好後的事情了。
段澄從S市打來幾個電話,暮雨都瞞著沒有告訴他自己生病的事情。現在他是在關鍵階段,這部戲能不能一炮打響,決定著他的星路前程。
在這個繁華的都市,暮雨沒有什麼朋友,大學裏忙著打工賺錢,宿舍裏的同學與她也不過是點頭之誼而已。唯有一個蘇憶是這座城市中唯一的溫暖,此時也不過是匆匆過客,再不會出現在她身邊。
人一生病,連帶著心靈都會特別脆弱,暮雨一個人孤零零坐在窗前,看著樓下花園裏的三三兩兩走過的行人。一股孤寂油然而生。
忽然,一陣熟悉的甜香彌漫進空氣中,暮雨轉過身去,發現護士小姐捧著一大束金燦燦的桂花進了屋。
“夏小姐,外麵陽光好著呢,桂花也都開了,要不我推您到花園裏去轉轉?”護士小姐很是溫和可親,暮雨第一眼見到她就有些喜歡。
“不要叫我夏小姐了,聽著怪別扭的。我叫夏暮雨,以後叫我名字就行。”暮雨看著那些黃黃的小小花蕊,心中就止不住的歡喜。這些花毫不起眼,卻有著最悠長的香氣,讓她總是想起往昔在江南小鎮上的溫暖時光來。
“好。我叫冬忍,冬天的冬,忍耐的忍。那以後你也叫我名字吧。”護士小姐將桂花插進了茶幾上的玻璃花瓶裏,從衣櫥裏取出一件外套,披在暮雨肩頭,陪她走出了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