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二十九章 生命之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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蔚風端著紅酒,眼神有些飄渺,他淡淡望著玻璃窗外的車水馬龍,驀然發現在燈火闌珊處,有一抹熟悉的小小身影蜷縮在街頭長椅中,如水的長發遮籠住瓷白的小臉,遠遠望去,看不真切臉上的神情。可她的肩膀在輕輕的顫抖,渾身上下都透出一股濃濃的落寞味道……
“暮雨?”蔚風的眼神在一瞬間凝聚,從開始的閑適瞬間煥出了疑惑。她怎麼會在這裏,還是如此一幅狀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讓她悲傷如此?
“喂!看什麼呢,那麼出神?”坐在蔚風對麵的男子,穿著休閑的淡藍色T恤,清俊的臉上架著一幅細黑框眼鏡。他的身形略顯瘦削,臉色有些不健康的蒼白,像是舊病初愈之人,帶著微微的孱弱之感。
“啊?沒什麼……”蔚風聽到林澤的聲音,尷尬地回過神來,指了指桌上的精致菜肴,換了個話題,“這些可都是你愛吃的,今晚你負責給我幹掉!”
蔚風端起手中的紅酒,滿口飲了半杯。自從林澤得了肺癌開始,就戒了酒,此時隻有蔚風獨自一人自斟自飲了。
林澤看著滿桌子的菜,麵色有些古怪,他抬頭覷了蔚風一眼,調侃道:“這些菜好像不是我愛吃,而是悠然的口味吧?”
聽到這兩個字,蔚風的眼神一滯,再仔細一看桌上的菜色,忍不住自嘲地笑了起來。伊人已做他人婦,心緒澀然也惘然。
“她好嗎?莫哲這小子一回來,就把悠然看的死死的,想約她出來聚聚都不行。上一回見她,還是過年時在家族聚會上。”蔚風挑了筷子白灼芥蘭,放進碗裏。
“悠然過的很好。這些年總算是守的雲開見明月。何莫哲回來以後,整個人也容光煥發了。這兩天在忙著依依入學的事情,我看她興衝衝的忙前忙後,也不喊一聲累……”林澤絮絮地說著悠然的瑣事。蔚風靜靜地聽著,偶爾插問一兩句,倒也一派雲淡風輕。
記得是誰說過一句話——你若安好,便是晴天……
悠然,隻要你過的好,我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呢?
……
離蔚風和林澤小聚的飯館五百米之遙,有一座小型的中央公園。已近立秋,夜色中的暑意已在漸漸消褪,暮雨站在高大的木棉花樹下,等著蘇憶的到來。
她和蘇憶相識於校園,可兩人真正朝夕相處的時間,卻是少之又少。一個是孤苦伶仃的孤兒,一個是出生農村的孩子,每一天都在為了生計打拚。不是在自習教室,就是在打工的路上。普通戀人間的那些花前月下,你儂我儂,到了他們這裏,都成了現實的學業和工作。
偶爾的獨處,也是手拉手一起在校園裏漫步,甚至連親吻都是淺嚐輒止,蜻蜓點水般淡淡而過。有時候,暮雨也會對這樣的相處方式有些懷疑,書上不是常說,真正的愛情是一種可以讓心靈激發出花火,讓靈魂也會感覺震顫的悸動嗎?可為什麼,她和蘇憶之間的感情卻是那樣的平靜無波,仿若一條靜靜的小渠,自然而然地蜿蜒流淌,沒有一絲半點的水花激越呢?
可暮雨有時候也覺得這樣的相處很好,輕鬆而沒有壓力,或許今後的路就一直這樣走下去,細水長流的淡淡溫暖就好吧。
“等我很久了嗎?”夜色中,蘇憶急衝衝奔來,手中提著一隻塑料袋,肩上還背著上班用的單肩包。
“沒有,我也剛到一會兒。”暮雨看著蘇憶滿頭的汗,趕忙掏出一張紙巾遞給他。
“這是剛買的肯德基漢堡,快吃吧。”蘇憶將塑料袋往暮雨手中一塞,順勢坐在了路旁的長椅上。
兩人並肩而坐,一人手中啃著一隻漢堡,吃了大半,暮雨終是忍不住了:“蘇憶,阿姨的病到底怎麼樣了?”
“啊?”蘇憶明顯一愣,臉上的神情有那麼幾分強忍的平靜,可最終他還是沒有隱瞞暮雨,實話實說:“不好,醫生說要換腎。”
這個答案,暮雨是知道的,她沉重地垂下頭去,看著手中吃剩的半個漢堡,繼續問道:“那要多少費用?”
“五十萬。”蘇憶的聲音明顯的低沉下去,最後顯然是再沒了胃口,將手中的漢堡放回了袋子裏。
暮雨沉默了,這些年打工的錢,她都默默送進了醫院的帳戶,此時真正是窮途陌路,一點積蓄也沒有了。
“暮雨……”蘇憶緊緊握住了暮雨的手,似有什麼重大的決定要和她說。
暮雨隻覺得一顆心在一分分下墜,每一秒的沉默,都是心頭憑空增加的一塊重鉛。難道,他真的會為了這筆醫療費放棄自己,而去到顧依雲的身邊?
暮雨強扯出一個微笑,貌似輕鬆地將最後半口漢堡推進嘴裏:“我相信吉人自有天相,阿姨一定會好起來的。蘇憶,你有什麼話就直說吧!”
此時,暮雨的心中已做好了準備,在生命麵前,什麼愛情,什麼情誼,都不過是虛無,如果蘇憶為了母親的病,決定犧牲他們的未來,那她夏暮雨絕對不會糾纏半分,也不會對他有一絲一毫的怨恨。雖然心裏已做好最壞的打算,可冰冷的手心還是出賣了此刻絞痛的心意。
“暮雨,我決定捐腎!”蘇憶抬起頭來,凝望著暮雨的眼睛。他的雙眸氳滿了紅血絲,深深的黑眼圈,使他原本就清瘦的容顏更顯憔悴。
“啊?”暮雨驚訝的瞪大了眼睛,因為這個答案是她沒有料到的。對啊,親人之間,如果可以配型成功,那移植手術的費用就可以大大減少。那筆天文數字般的醫療費也就可以圓滿解決了。隻是……隻是……蘇憶的身體……
顯然,蘇憶也是顧慮到暮雨的感受,所以這樣的決定還是要和暮雨說清楚:“暮雨,我們在一起也好多年了,風風雨雨走過這一路。我很珍惜,真的很珍惜……”說到此處,蘇憶也有些哽咽了。他不是不愛暮雨,隻是一直努力想要給她更好的未來,所以才日以繼續的工作和學習。他不是不愛暮雨,隻是在沒有給她明確保證的前提下,不願讓她付出太多,才強忍住內心的衝動,將兩人之間的交往維持在最幹淨的那個層次……
“隻是,如果配型成功,那我就要捐出一個腎給媽媽。那我的身體健康狀況,可能就不會像現在這樣了。暮雨,今後的路還很長,我不想讓你承擔太多的辛苦……”暮雨,我們分手吧。”蘇憶的嗓音越來越沙啞,說到最後甚至是有些難言了。
“不!蘇憶,你說什麼胡話!我絕對不會和你分手的。別說是一個腎,就是哪天你癱在床上,我也不會和你分手!”暮雨的臉色明顯的怒意升騰,可心裏卻是一下子晴朗了起來。雖然,她還是聽到了“分手”這兩個字,可理由卻是天懸地殊。
“我明天也去醫院,做一個配型測試。”暮雨斬釘截鐵地繼續說道。
“什麼?”蘇憶嚇了一跳,“你也怎麼了?”
暮雨此刻是真的笑了,溫暖的笑意一直浸潤進雙眸裏:“不是我怎麼了,我也去做個測試,說不定你的腎源不合適,還能用我的呢?”
“你!”蘇憶被她的話,感動的說不出話來,一把將她攬在懷裏,緊緊地再也不願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