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日的百無聊賴，水冰依用了晚膳就早早地倚在了床上，也不要人侍候著，連果兒也覺得古怪得很。
    “咦？果兒你說，，四太子妃最近怎麼病怏怏的？”夏盈站在院內，皺著眉小聲問身旁的人。果兒歎了口氣，也小聲回答道：“我不清楚，但我隱約覺得小姐定是為前幾日我的事而心煩。”夏盈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低聲道：“是啊。最近這幾日也不見四太子過來呢，他們兩個，恐怕都還處於煩憂之中……”
    屋內的燭光依舊搖曳著，映得床上女子的臉忽明忽滅，十分詭魅。水冰依美眸一抬，索性將手裏的書扔在一邊，而後倦倦地倚在床上出神，手也不停地揉著被角。
    此時的她，似是在出神，又似是在思索著什麼，黛眉緊鎖，雙唇微撅，讓人猜不透悲喜。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何而心煩，近來做事也總是分神，這不免影響到了自己的情緒。她隻覺得腦袋裏好像有什麼東西一直在飛，發出“嗡嗡”的聲音，令她靜不下心來。
    此刻天地間萬籟俱寂，偶爾有幾隻寒鴉莫名地啼叫。然而誰也不知道，一抹身影正向著院子裏走來。一隻白玉般的手悄然搭在果兒的肩上，令後者香肩一顫，便不敢再動。或許是習武之人意識中潛在的敏銳，夏盈立刻察覺到有情況，她雙掌一翻，同時往後移了兩步，並快速地向不速之客劈去。待她看清了來人之後，又猛地收住了雙手，將其硬生生地停在半空中。
    “檸，檸雪姑娘？”
    蘇檸雪朝著夏盈微微一笑，手從果兒的肩上放了下來。果兒卻像是全身虛脫般站不住，慢慢地跌坐在了地上。
    “唉，果兒！你怎麼了？”夏盈快步走了過去，盡管她擔心果兒，卻還是刻意壓低了聲音。果兒扭頭看了看蘇檸雪一眼，兩眼中泛起的驚恐之色這才消褪了一些，然後大口大口地呼吸起新鮮空氣來。
    蘇檸雪走到果兒麵前，有些尷尬地笑了笑，“真是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會嚇著你們。門口沒有人，所以我就自己進來了，沒想到一進來就看見你們兩個站在這裏，本想和你們說一聲，結果嚇到你們了，實在是很抱歉。果兒姑娘，你沒事吧？”
    果兒搖了搖頭，在夏盈的攙扶下站了起來，隻是身體仍有些發顫。到底是夏盈見的世麵廣，她隻是用了內力平複了自己的呼吸便又恢複如常。檸雪姑娘，天已黑了，您一個人來這兒做什麼？”
    冬夜的風有深深的寒意，孫旭裹緊了自己的披風，依舊笑顏不改，“我是來找你們家主子的，不知道她是否睡下了？”
    “大概還沒有，裏麵還有翻書的動靜呢。檸雪姑娘，您您先等一會兒，容夏盈去通報。”夏盈也笑了笑，說話間便走向正對著的那間房，輕輕地敲了敲門，裏麵緩緩傳出一個聲音，“誰？”
    “主子，是我，夏盈。檸雪姑娘來了，主子要見嗎？”
    “蘇姐姐嗎？”水冰依疑惑地掀開被子，小聲嘀咕起來，“這麼晚了，她來幹什麼？”而後抬高了聲音，“讓她進來吧。”
    不一會兒，屋子外麵就響起了說話聲，隻是因為有風的嗚咽聲而聽不真切，待水冰依匆匆地收拾了一下，打開門，蘇檸雪早已站在門口。
    “蘇姐姐，快進來坐，外麵怪冷的。”水冰依瞧了瞧外麵，除了果兒和夏盈，便再無其他人，心裏有種怪怪的失落感。“你們去泡壺茶來吧。”
    話音剛落就被蘇檸雪打斷了，“這麼晚了，你不用叫她們忙了。我不過是來坐坐，要是喝了茶，恐怕今晚還睡不著呢。”
    水冰依咬了咬唇，吩咐道：“罷了，這麼冷的天，你們還是回房歇著好了。”“是。”果兒和夏盈互相看了一眼，便又將身影沒在了夜色之中。
    “蘇姐姐，你找我有事？”水冰依坐下，看了看蘇檸雪。
    “是的，我，我是想來和你說說沐瀟的事。”蘇檸雪的話語忽然有些不連貫。
    水冰依斂住不自染的神色，，故作輕鬆地說：“好呀，蘇姐姐你說，我聽著。”
    “冰兒，沐瀟最近一直都很心煩，我想你也應該是吧。他很後悔，托我來向你和果兒道個歉，他那天，是有些過分了。也希望你心裏不要存著什麼芥蒂。”
    “冰兒，你是知道的，沐瀟他表麵上是個不務正業的人，整天也都嬉皮笑臉的，但實際上他比誰都精明，可唯獨就栽在了你身上。我從來沒見過他對一個女子這樣遷就過、包容過，要是放在別人身上，說不定早就被休出宮了。冰兒，我想你應該明白我說的話，沐瀟他，真的挺不容易的。還有一件事，我跟他，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們……”
    “蘇姐姐，你別說了。”水冰依低著頭，有些不忍打斷對方，“我知道了，你回去告訴他，我水冰依才不是他想的那般婦人之心，那天的事，我也沒有多在乎了，叫他別放在心上。”
    蘇檸雪麵露驚喜之色，試探地問：“那依你的說法，是原諒他了？”
    水冰依點了點頭。
    “我就說嘛，果真是他多心了。對了，明早太後讓你們倆去用早膳，說是要見皇上和皇後。沐瀟他臉皮薄，你先讓他緩上幾天吧。他讓你明早在禦花園等他。”蘇檸雪暗暗舒了口氣，這兩個人，還真是讓人哭笑不得。
    “好，冰兒知道了。”水冰依繃緊的神經也舒張開來，悄悄地揚起了唇。
    出了雨溪齋，蘇檸雪在夜色中看了看依舊有燈火的那間房子，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哎，還真是兩個不讓人省心的小冤家啊。
    ——————————————————————————————————
    眼前是一片霧的世界。
    水冰依坐在亭子裏，有些不耐煩地看向遠處。這麼大的霧，也不知道韓沐瀟能不能找到自己。說來也奇怪，近來的天氣明明幹燥得很，怎麼突然說起霧就起霧了呢？
    心中像是有一群螞蟻在往外爬，水冰依心裏愈發地不耐煩了，她索性站了起來，將自己嚴實地裹在披風裏，向著外麵走去。
    此刻太陽還沒有完全出來，水冰依雖覺得前方是霧蒙蒙的一片，但隱約能看得見前方的景物是什麼。她在禦花園裏慢慢走著，風中不是會送來臘梅的異香，倒也使得她能安靜一點兒。
    雖說已經是冬天，但禦花園裏還有一些她叫不上名字來的奇異花草依舊生機勃勃。那些妖豔的花朵也因隔了霧而在她眼中顯得素淡了不少，迷離而美好。
    “好看嗎？”有一個平靜而溫柔的聲音悄然響起。
    “嗯，很好看啊。”水冰依的目光流連在那些奇異花草上，絲毫沒注意到身後有人。
    身後的人隻是微笑著看著她，並不在意他是否注意到了自己。他不忍心去破壞她現在所感受到的愉悅。
    視線忽然定格在一處，心也“咯噔”地猛跳了起來，但她卻感覺不到半分懼意，隻是覺得暖暖的。她自然而然地回過頭，嫣然一笑，而後略施一禮，恭敬道：“見過太子殿下。”
    就算跨越了時空，他在她心裏種下的痕依然還在。就算他們此刻隻是陌生人，他的聲音，她聽了那麼久，也魂牽夢縈了那麼久，又怎麼會分辨不出？
    韓沐楚眼底裏滿是溫和幹淨的笑意，整個人散發著一股子清洌的味道，依然如墨。“四弟妹好興致，還這麼早就來賞花。”
    “太子殿下說笑了，冰……我……”水冰依突然語無倫次，她不知道在他麵前該自稱什麼。
    他看出了她的難處，緩緩道：“你我之間無須多禮，你隨了四弟，所以我是你大哥，自然些就好。”
    水冰依囁嚅著，沒說一句話。
    韓沐楚笑出聲來，他的笑聲很好聽，宛如秋夜雨落之聲，沉穩悅耳。“冰兒，，你如此這般，著實讓我不自在。”他頓了頓，道：“今日祖母到各宮傳了口諭，說是要讓各位好好一聚，見見你。都這個時辰了，你還不去，難不成是害怕了要躲起來？”
    她“撲哧”一笑，笑聲很輕，仍是落入他耳。“瞧大哥說的，非要我無地自容不成。我在等一個人，他或許等會兒就到了。”
    他點頭，言語輕鬆道：“原來如此。隻是奇怪四弟為何會先過去，一步，原來是冰兒你要等人。”
    她的臉色說變就變，方才還是萬裏晴空，轉眼間就朦朧不定起來。“韓沐瀟他，先去太後那兒了？”
    “是呀，剛才在來這兒的路上碰見了四弟，他的臉色也不是很好。對了，冰兒，那我也先過去了，不打擾你了。”韓沐楚眉眼一彎，準備轉身離開。水冰依伸手碰到了他的衣袖，隻一瞬，卻又連忙縮回手來，道：“那我和你一塊兒吧。宮裏的路我不是很熟。”
    “那，你不等人了？”他回過頭來看她，仍是笑著，讓人產生他隻有這一種表情的錯覺，卻又不敢和他十分親近。
    她搖了搖頭，眸子裏的光也閃爍著，“一個無關緊要的人，不等也罷。他若知道我失約，也會明了我的去向。”
    韓沐楚微點頭，等著水冰依，與她並肩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