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一章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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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有的寒冷彙聚在風裏,沿著比人類更加熟悉的裂縫紋路,鑽進教室,吹在每個人的臉上。
    連續不斷的吸鼻涕聲音。
    時高時低的咳嗽聲。
    北麵窗外“嗚嗚”的風聲。
    冬天還是來了,在十一月的最後一天。昨天天氣預報說,接下去連續一周都將是降溫天氣,最高溫度不會超過十度,所以要做好保暖工作。
    於是今天早上就不停地有家長從教室外麵經過,有自己班的,也有別班的,手裏都拿著厚厚的外套。而往往這個時候又是考驗男生們高尚節操的關鍵時刻,更確切一點說,是向女生現殷情的好時機。
    有好幾個男生都脫下自己的外套讓女生快披上,添上一句別著涼了。看見女生那張含情脈脈的滿是感激的臉時,又會擺擺手說,沒事沒事啦,我不冷。坐回到座位上後,手就會情不自禁的塞在兩腿之間,瑟瑟的發抖。
    秦遙不屑的看一眼,回過頭去。少年那張沒有表情的臉匆匆掠過視野的邊緣。
    嗯?我臉上沒有表情嗎,我覺得挺好的呀。
    哦,是嗎。
    隻是不太喜歡說話罷了,沒事啦。
    就是這樣一個少年,在那記憶如迷霧般模糊的年紀,毫無征兆的墜入自己的世界,然後每天都會在日升日落的時候陪自己走過一段段不長也不短的路程。每天都會有這樣的對白,啊呀,你怎麼又那麼晚啦。額,不好意思啊。少年一臉歉意。我到家啦。嗯,快進去吧。被劉海擋住夕陽照射不進去,眼下一片暗色。
    在自己開小差的時候會敲一下自己的腦袋,說一句,你不會在在意那些無所謂的東西吧。
    在自己難過的時候會把一根棒棒糖塞進自己嘴裏,眼中、嘴角無不是寵溺的線條。
    在狹窄昏暗的弄堂裏,會把自己拉到身後,狠狠的說一句:“你他媽找死是吧,想動她,就先把我撂倒。”然後是他混雜在人群中纖瘦的身影,即使在痛也不願倒下,緊緊的靠在牆上,還會撫著自己的頭發,微笑著說,我沒事啦。
    就是這樣的一個少年,因為不太愛說話,臉上永遠寫滿別人無法猜透的沉默。而在這樣一個滿是刺的世界,還能安安靜靜的靠在桌子上看書、睡覺。
    與世界格格不入的少年,為什麼會出現在自己身邊,若即若離,卻又從未離去。
    蘇涼啊,不是和肖沫沫一夜情那個麼。
    是啊,還有那個秦遙,賤貨一個,果然是物以類聚。
    如此刺耳的言語對白,暴曬在冬日陽光唏噓的走廊上,沒有任何的遮掩物。感覺有條蟲子鑽進了耳朵裏,圓潤滑膩的身軀不停的扭動,使勁往裏鑽,太陽穴有凸凸的跳動了起來。
    蘇涼,到底有什麼事才能讓你驚慌失措。難道隻有她嗎。
    感覺腳尖一陣阻力,秦遙慣性的向前一傾,差點摔倒,剛泡完水的的杯子也脫了手,滾落在最矮的一級台階上,水撒了一地,滾燙的開水濺在皮膚上,傳來一陣刺痛,隻是現在無暇去顧及這些。
    秦遙轉過身,麵對一群別班的男男女女,“你們什麼意思。”
    其中的一個男生掏出一張紅色的鈔票,“喏,給你。”背後一陣刻意壓低了的笑聲,窸窣的細語聲。
    “什麼意思。”秦遙死死的盯著眼前的男生,兩隻手緊緊的握成了拳。
    “看什麼看啊,給你錢還不要了,臭婊子,哥給你麵子才願意騎你,少他媽給臉不要臉。”男生囂張衝秦遙晃了晃手裏的錢,然後砸在秦遙的胸口。明明是輕的連天枰都不願動兩下的重量,卻會感覺一陣胸悶。
    所以——請你們閉嘴。
    “啪!!”
    一個比昨天齊悅琴還要響亮的巴掌落在了男生張狂的臉上,男生的臉順勢朝一邊甩了過去,留下紅紅的掌印。
    “你敢打我。”扭曲的臉,還有嘴角因為憤怒而張揚的弧線,男生舉起手,狠狠的甩了回去。秦遙“啊!”的一聲慘叫。男生嘴裏依舊吐著“婊子”“賤貨”一類的詞語,又是一腳踩在了秦遙的小肚上。女生向後退了幾步,跌坐在地上。
    男生的叫罵,女生的慘叫,引來了無數圍觀的學生。
    嘈雜的聲音,頭怎麼又開始痛了,秦遙捂著腦袋,視野開始變得模糊,就像滿是水汽的窗玻璃,看不清眼前的畫麵,所有的顏色都混在了一起,難以辨別,隻能夠聽得見聲音,還有左手手上撕裂的疼痛,用右手去碰了一下,粘糊糊的一片血紅。
    “哈哈,臭婊子,信不信老子現在就……”男生話說到一半,接下去的話就被一張突如其來的課椅撞飛了,伴隨著的還有男生賭賽在喉嚨裏的“嗚嗚”聲。
    男生吸了下鼻子,一陣酸酸的,還有一股血腥味,抬起頭,對上的是一雙冰冷深邃的黑眸。
    “以後再敢動她一下,下半輩子就準備在床上度過吧。”來自地獄的聲音,冷到能瞬間冰凍所有人的心,還有嘴角淺淺的微笑。以至於被打的男生被嚇得呆住了,直到少年抱著女生離開了才回過神來。
    和昨天網吧裏齊悅琴一樣冰冷冷的聲音,一樣的言語,嘴邊卻會露出淺淺的讓人琢磨不透的微笑。
    是在生氣,還是在嘲諷。
    看不透,也猜不透,每一個表情下所包含的心情。可是為什麼每次提及她的時候,你臉上的紅暈,別過去的臉孔,卻無不向我展示著你在害羞。
    入目滿滿的白色,還有一股因鼻塞而被稀釋了的酒精味。
    一雙手在眼前晃了晃,熟悉的聲音,“喂,別發呆啦。”秦遙抬起頭,抱歉的笑了笑。
    已經步入中年的校醫擺擺手,表示沒關係,然後輕輕的扯過秦遙的手,衣袖已經挽到手腕以上了,一道從大動脈一直蔓延到指根部位的傷痕顯露無遺。“哦喲,還好沒有割破動脈上的血管,否則就麻煩了。”校醫取過一瓶酒精,用棉球蘸了一下,然後塗到受傷的部位,盡管動作很柔緩,但秦遙還是痛的“嘶”了一聲。
    “怎麼搞的,這傷口。”校醫突然問道。
    “走路看帥哥的時候撞樹上了。”蘇涼撒了個小謊。
    校醫會意的笑著點了點頭。而女生氣急的想要反駁,什麼看帥哥撞樹上了,我哪有那麼猥瑣。但最後還是張了張口,什麼都沒說。
    這種隻有情侶間才會有的暖昧隻有情侶間才會擁有的默契,開始在這間小小的屋子裏蕩漾開來。同時也開始在女生的心裏埋下了種子,過了許久之後,才被發現。
    這種狀態一直延續到了離開醫務室,回教室的路上,秦遙趴在蘇涼的背上,滿臉的糾結之色,每次有人從身邊經過,臉上都會紅一陣子,嘴上一直都在說,我又不是腳受傷了,能走路的,不料卻被蘇涼一句“怕你又撞樹上了”給駁了回去。秦遙隻好乖乖閉嘴,以一記粉拳作為報複落在了蘇涼的背上。心裏卻是滿滿當當的患得患失的甜蜜。
    最後在秦遙的強烈要求下,終於在最後的一個拐彎處被放在了地上,然後蘇涼就自顧自的走向了教室,隻留下少女在原地跺了跺腳,這才跟上去。
    中午吃完中飯回來的路上蘇涼被一個女生叫去了,秦遙想了一會兒才記起來這個女生以前是同班同學,好象是叫沈榆柯,而和她形影不離的死黨就是……
    秦遙的目光由近及遠,一路攢射過去,不遠處站在蘇涼麵前的女生就是肖沫沫。一瞬間,早上剛拾起的一點信心,又被擊的潰不成軍。
    “哦喲喲,別看啦,再看就要發射激光啦。”一邊的季東笑著調侃,還把胳膊十字交叉起來,做了個電視裏發射激光的動作。
    秦遙氣急的白了他一眼,“傻叉。”
    “嗯,是啊。我是傻叉,你現在已經是我們學校的名人嘍,估計老師也知道了。”季東剛說完,就後悔了,看著秦遙漸漸變紅眼眶,“啊啊啊,我錯啦,你別哭啊。”
    秦遙抹了一把眼淚,清了清嗓子,“你說的沒錯,我就是一婊子。”把臉別到一旁。
    “你才不是,說你的那些人才是婊子。”季東拍了拍秦遙,然後按住她的肩膀,“我們家阿遙那麼乖,怎麼回事婊子呢,所以別哭啦,乖。”
    如果你說“你他媽就一婊子”“哭什麼哭,你哭給誰看啊”,那些苦澀的液體是不會劃過臉龐,向地麵墜落而去的。可偏偏卻是如此浸入骨髓的寵溺,愛護,關心,所有溫暖的慰藉的話語都化作一把利刃,戳破了裝滿液體的容器,頃刻間,開始決堤,眼淚“嘩嘩”的湧出眼眶。
    耳邊依舊是讓人惡心到想吐的對話、笑聲,但卻很快淹沒在了季東因為嫉妒生氣而爆發出來的怒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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