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兩人進了一間大排檔，點了幾個小菜和一打啤酒，嚴浩翹起二郎腿懶散的斜靠在椅子上。
    “我叫嚴浩，二年五班的，你呢？”嚴浩完全是那種在學校打混過日子的人，學校裏的人除了幾個要好的哥們，基本上不認識什麼人，要不是有人幫他兜著，就他那逃課打架的不良記錄算下來，都不知道被開除多少次了。
    “三年二班，白憶晨。”剛才白憶晨不知道，還以為他也是跟自己同年級的人呢，是這些學弟太強悍，還是他太安分守己了？
    “哇靠，原來你就是那個很牛逼的模範生啊，怎麼像你們這種三好學生也會爬圍牆逃課的嗎？”言語間沒有諷刺的意思，他隻是感到有點意外，雖然他不怎麼去學校上課，不過這些東西都是周圍的八卦女生們無意間灌輸進他腦海裏的信息。
    “我可沒說過自己是什麼模範生。”那些東西都是別人給他冠上的名頭，他從來都不覺得自己有多厲害，隻是盡量不讓老媽為他操心而已。
    “就是，模範生頂個屁用，出了社會還不是就那麼回事，還不是有人頂著碩士的名號被別人把尊嚴踐踏在腳下。”嚴浩說這話的時候有著明顯的異樣，雖然他極力的掩飾，不過還是被白憶晨感覺到了。
    看來，又是個有故事的人，白憶晨沒有再接他的話，生活就是這麼的簡單而又複雜。
    酒過三旬，嚴浩也喝得差不多了，白憶晨則是很清醒，他沒有忘記之前自己喝醉了怎麼被扛走的都不知道，所以他不敢多喝。
    他沒有想過為什麼自己在洛辰麵前就可以那麼毫無後顧之憂的喝酒，而現在卻會考慮這麼多。
    嚴浩半趴在餐桌上，手裏還握著半瓶啤酒，在他那聽似爽朗的笑聲背後，白憶晨看到了他在隱忍著某些情緒，隻是用微笑來掩飾而已。
    “憶晨，你說…人為什麼要活著呢？”嚴浩眼神呆滯的看著窗外的某處，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
    “我們走吧。”白憶晨沒有回答他，看他的樣子，可能是喝得有點多了。
    “再在這裏待會吧。”嚴浩幾近哀求的說著，說完埋下頭，把臉上的痛苦一並隱藏了起來，熟悉的痛感襲來，讓他無力再握住手裏的酒瓶，隨著酒瓶的滾落，裏麵的啤酒沿著桌子流到了地上。
    看出了他的不對勁，白憶晨起身走到嚴浩身邊，想要把他扶正起來，“喂，嚴浩，你怎麼了？”
    現在的嚴浩沒有任何多餘的力氣去應付其他，白憶晨隻是輕輕一拽就把他扶正了，隻見他一直捧著肚子縮著身子，一臉痛苦的樣子。
    “你還能動嗎？我送你去醫院吧。”白憶晨擔心的看著他，正準備把他背上背，就聽見嚴浩口袋裏的手機響了起來。
    白憶晨隻好又先把他放回椅子上，伸手去拿他的手機。
    不要接，不要…嚴浩在心裏呐喊著，可惜白憶晨聽不見，身上的疼痛讓他連說話的力氣也沒有了。
    白憶晨接了電話，聽對方說是嚴浩的哥哥，他就把一切情況告訴了對方，掛了電話白憶晨安慰嚴浩說，“你再堅持一下，你哥哥說馬上過來接你了。”
    嚴浩皺著眉搖頭，好想告訴白憶晨，叫他帶自己馬上離開這裏，可惜白憶晨完全沒有看懂他的意思，誤以為他隻是太痛了，“馬上就到了，你再忍忍。”
    不一會，就有一個西裝筆挺的男人急衝衝滿臉擔心的朝他們跑來，白憶晨知道這個人就是嚴浩的哥哥，所以看到來人很自覺的給他讓了位置。
    “小浩，小浩你堅持一下，我們馬上去醫院。”男人二話不說抱著嚴浩就往外奔去。
    白憶晨把錢扔在桌上也追了上去。
    男人小心翼翼的把嚴浩放在後座上，對著後麵追上來的白憶晨說，“麻煩你幫我扶著點他。”然後就急忙跑回駕駛座，油門踩到底，連續闖了好幾個紅燈，一路狂飆到醫院。
    白憶晨看得出來，這個男人對嚴浩，不是一般的緊張。
    一個緊急刹車，車子停在了醫院門口，男人下車抱上人就往醫院裏麵衝，嘴裏不停的喊著醫生。
    白憶晨尾隨著走了進去，急救室門外，男人不安的來回踱步，滿臉焦急的看著急救室的門。
    白憶晨把車鑰匙遞到男人麵前，“先坐會吧，你這樣急也沒用。”說完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男人像是現在才發現還有另一個人在，接過車鑰匙，說了聲謝謝，也坐了下來，從他緊握的雙拳和緊繃的青筋可以看出來，他還是很不安而焦慮的。
    半小時後，急救室的燈滅了，醫生走了出來，男人幾步上前，抓住醫生的手臂急切的詢問著，“醫生，他怎麼樣了？”
    醫生使勁的拽開那雙抓得他生疼的手，臉帶怒容的問，“你是病人家屬？”
    “是的，我是他哥哥，他現在怎麼樣了？”
    “你是怎麼當人哥哥的，明知道他的病情不允許他喝酒，怎麼還能讓他喝那麼多？你們這些人也太不負責任了。”現在的年輕人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總要等到出了事才知道著急，早幹嘛去了。
    “是我的錯，以後我會注意的，他是不是沒事了？”是他的錯，都是他的錯，是他沒照顧好小浩，男人心裏愧疚的責怪著自己。
    “這次是逃過一劫了，下次就不知道了，你先跟我過來辦下住院手續吧，再跟你談談他的病情。”說完醫生率先走了。
    “麻煩你再幫我照看一下，要是小浩待會醒了沒人在身邊他會害怕的，我一會就回來。”男人向白憶晨交待了一聲就跟著醫生走了。
    走進病房，看著床上臉色有些蒼白的嚴浩，一動不動的躺在那裏，不細看的話，甚至感覺不到他還有呼吸，上一秒還跟他一起打架喝酒那麼活躍的一個人，現在卻變成了這樣，白憶晨心裏突然有些感慨，生命…原來如此脆弱。
    男人再回來時已是一臉沉重的表情，嚴浩還沒有醒，依舊安靜的躺在床上。
    “今天真的太謝謝你了。”男人感激的看著白憶晨，幸好他今天到得及時，不然他就要永遠失去小浩了。
    “對不起，我不知道他不能喝酒。”雖然他不知道內情，但是他當時畢竟也在場，如果他知道，他肯定會阻止嚴浩的。
    “不關你的事，我叫嚴旻，嚴浩的哥哥，改天有時間請你吃飯吧。”他不知道要怎麼表達他內心的感激，隻能想到這種通俗的方法，他明白不能直接用錢感謝，那是對人的一種侮辱。
    “白憶晨，嚴浩的學長，你好好照顧他吧，我就不打擾了。”他知道，自己現在留下來也是多餘的。
    “嗯，慢走。”
    白憶晨頭也不回的走出了病房，剛準備上車才發現，嚴浩的手機還在他這裏，於是又折回去。
    走到病房門口，剛開了點門縫，裏麵兩個人的談話讓他停下了接下來的動作。
    “哥，我們一起離開這裏好不好？求求你，帶我一起離開這裏，離開那個人吧。”嚴浩放下所有的尊嚴和偽裝，讓自己低到了塵埃中。
    “小浩，你知道的，我是不可能離開他的。”如果我離開了他，你該怎麼辦？沒有了他的錢，你又怎麼能好好的治療，我怎麼能眼睜睜看著你消失呢？不，絕對不可以。
    “夠了，”嚴浩嘶吼著，“真的夠了，哥，這三年來還不夠嗎？難道你想一輩子當那個惡心男人的泄欲工具嗎？就為了我這副殘缺不全的身體，要死不活的，與其讓我這麼痛苦的活著，還不如……”
    “不，不行，小浩，你不能離開我，我什麼都沒有，就隻有你了，求你別離開我，我隻要你別離開我，我隻要你活著，我什麼都願意去做，求求你…”嚴旻把嚴浩緊緊的抱進懷裏，像是要把人揉進他的骨髓，生怕一放手，麵前的人就會消失一樣。
    嚴浩忍著痛，微笑的流著淚，不是之前那種虛假的大笑，而是發自內心的笑，痛，並快樂著，就是如此吧。
    “哥，我會下地獄的，不僅喜歡上了自己的哥哥，還把爸爸氣死了，媽媽也跟人走了。”雖然他們沒有血緣關係，但是卻是名義上的兄弟，名字被刻印在同一本戶口上，而且還都是男人。
    “那我就陪你一起下地獄，你去哪裏，哥哥就去哪裏。”小浩，我的要求很簡單，我隻要你，隻要陪在你身邊就足夠了。
    白憶晨輕輕的把門關好，悄悄的轉身走了，隻留下病房內緊緊相擁的兩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