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GF014】紙上談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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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華堆疊,錦繡太平。京城裏有一條永和巷,永和巷有一家豆腐坊。豆腐坊有一位美若西施的小娘子。
當然,這不是開頭,也不是結尾。
開頭是,那些年烽火連天,金七兩剛剛出生,等到他少年立誌,戰火正如火如荼,等到他本領學就,新的王朝已經建立,帝王座下八百名臣,沒一個知道他金七兩的名字。
金七兩考慮良久,在京城長安永和巷開了一家豆腐坊,一邊賣豆腐,一邊開始寫書。
等到戰爭的陰影褪去,人間顯現出繁華的雛形,他的書終於寫成。捋一把腮下的白須,喚一聲
“金玉。”
“哎——”隨著一聲脆甜的答應,有人打簾進來,正是在坊前賣豆腐的小娘子。“爺爺,可是沒墨了?還是想喝點水?”
“金玉,你嫁人吧,爺爺準備出去走走,也許就再也不回來了,也有可能是,再也回不來了。”金七兩帶了他自己寫的那卷書,離家出走了。
過了一段時間,隨著開國帝王的隕落,隱藏在短暫和平之下的種種矛盾一氣爆發出來。戰爭又來了。金七兩滿懷憂鬱,憂,普天下黎民又陷入流離痛苦,鬱,自身垂垂老矣,壯誌依舊,卻已力不從心。
這一日途徑一座枯水橋,橋下長滿了草,金七兩便想將自己耗費畢生心血寫就的書卷棄於橋下,以期有緣人拾得,若能成就一番事業,也算不負自己一生。
不過這個決心並不好下,他在這橋上徘徊良久,那卷書依舊握在手中。更是在彳亍之間,不小心把一隻鞋掉下了橋。而天已經黑了。
金七兩不由仰天長歎,他這一生一直時運不濟,恐怕手裏這卷心血之作,到最後也隻會是不見天日的結局,那麼,還是把這書留在自己手裏,陪著這身枯骨一起入黃土一起腐朽吧。
命運的神奇就在於你永遠不知道下一秒你會遇到什麼樣的事情。拿定主意的金七兩正要離開,一位過路的年輕人跟他搭話:“老人家,你的鞋怎麼少了一隻?”
“掉橋下了。”
“老人家,我幫您找鞋,您在這等一等。”說罷不知想到了什麼,又四處看,“老人家,我扶您去那邊石頭上坐著,天黑了,也不知道多久能找到鞋。”
金七兩坐了下來,看那年輕人爬到橋下,就著暗淡的月光,在草叢裏翻尋。
金七兩突然就感動了。
待找回了鞋,年輕人單膝跪在金七兩身前,替他穿好。金七兩卻說,“我的另一隻鞋也掉了,你再去幫我找一下。”
年輕人一聲不吭地再次爬下了橋,找回了另一隻鞋。
金七兩對年輕人說,“你我素未平生,卻願意把我當做自己的長輩一般關心尊重,我心裏很是感激。沒有什麼可以回報的,就把這卷書送給你吧。”
年輕人拿過來書來,就著暗淡的月光大略看了一下。一看之下大吃一驚,隨即大喜過望。抬頭再去看那老人,卻已經走出七八步遠。他連忙追了上去,“老人家,您高姓大名?”
金七兩故作玄虛,“年輕人,詢問老人家姓名之前,是不是該自報家門?”
“對對。”年輕人立刻報上自己的名字。金七兩指指剛才年輕人讓他坐的石頭,“那就是我的名字。”
又過了一段時間,全天下都開始流傳那個年輕人的名字。又一個新的王朝,在這片土地上立了起來。
人們隻看到聞名天下的那個人去祭拜一座枯水橋頭的一顆石頭,沒有人知道這個王朝跨越了一個人的一生。
而在舊京城永和巷的一間豆腐坊裏,已經梳起了婦人髻的金玉端了一杯水送到後院,“爺爺,要不要喝點水?”
發須皆白的金七兩,坐在老漢椅裏,一晃,一晃,又一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