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係列】 【GF015】蝴蝶穀2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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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走了很遠才來到闌城。她身上隻有很少的錢,那是她賣掉了家裏的房子換來的,她要用這些錢給自己和孩子買食物,所以不能花錢坐車。她帶著自己的孩子,從距離闌城千裏之遙的家鄉,一步一步走來了闌城。家鄉的房子已經賣掉了,這一趟千裏尋親,她沒為自己準備回頭路。
她來闌城尋她的相公,她的孩子的父親。雖然一路艱辛,但她還是經常忍不住露出微笑。她想起當年她聽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嫁於他為妻,新婚燕爾,日日甜蜜,她記得他離開家鄉時對她說的話,他說等他賺了錢一定會回家,給她買最漂亮的衣服和最貴的胭脂水粉。在他走後,她才發現自己懷孕了,然後她生下了他的孩子。她總是輕輕地拍著孩子的肩膀,喃喃地說著:等你爹爹賺了錢回來,我們就能過上好日子了。
轉眼便是十年,她和他的孩子九歲了,而他的父母,她的公公婆婆,在她用心地奉養下,先後老故喜喪。
從他離開的第二年開始,她便再沒有收到他寄來的隻言片語。她想,他一定在闌城過得不太好,雖然闌城是有名的大城,遍地的機會,但賺取也並不是那麼容易的。她覺得他是無法麵對家中殷殷期盼的父母妻兒,所以才不再與家中通音信。
有時候她也會想,或許是他在闌城遇到了什麼意外,他怕拖累家人吧。她最怕的一種可能是,相公已經不在了。
不管怎麼樣,她一定要親自到闌城看看,求一個安心,或者,死心。
所以,在安葬了公公之後,她賣掉了房子帶著寶貝兒子,千裏迢迢來到闌城。
然而,她萬萬沒有想到,她初到闌城便聽到有人提起她丈夫的名字。起初她以為的同名同姓,當她問清楚之後,她確信那的確是她的丈夫。但是,那個人娶了闌城最有錢的常姓人家的千金小姐,已經有八九年的時間,這幾日,他正為他和常姓小姐的第三個孩子擺滿月酒!
在高宅大院的流水席間看到那個男人的時候,她說不出自己是在難過還是在憤怒。她拉著已經九歲的兒子走到他的麵前,然後叫他的名字。
他一定已經忘記了她!她看見他眼中顯現出迷茫,而後那種迷茫突然變成了恐慌,再後來,恐慌變成了冰冷而堅定的狠絕。
她迷惑而害怕地退後了一步,視線的焦點再次落到他臉上時,卻發現他露出了溫文爾雅的微笑。他說,“你來了。”這溫柔瞬間安撫了她,讓她忘記了之前她從他眼中看到的那些不善。
她聽憑他的安排,住進了不遠處的一個小院。他說他會給出一個解釋,並給她一個美好的未來。
她相信他,在那小院裏等著他的到來。
可惜,她沒有等到他,她等來的是一場大火。那場大火令她失去了兒子,瘸了一條腿,毀了半張臉,保得殘生卻麵目全非。
她懵然不明,但心中卻隱隱有了猜測。她僥幸偷生,沒有再去找那個男人,而是在闌城最偏僻荒涼的角落裏生存。她一點一點地打聽著他的消息。
實際上,他的消息並不難打聽到,他算得上是闌城的一個傳奇——自遠方而來,一貧如洗,父母雙亡,卻被城中首富的女兒看上,一朝得勢平步青雲,更甚者他與妻子伉儷情深,已經有了三個孩子。當然,相對的,這個傳奇也伴隨著無數參雜著豔羨和嫉妒的小道消息,比如說,常姓老爺沒有兒子,因而很介意自己的女兒女婿連生三個都是女兒;比如說常家女婿很花心但是從不敢夜不歸宿,因而有了懼內的名聲,詳述下去,有人還能舉出例子來;再比如,快有十年了,但常姓女婿依然未能接近常家生意的核心……
她不甘心,不相信。她心心念念的丈夫怎麼會是這種人?
她終於還是走到了他的麵前,她要問一個答案,他親口給的答案。
他被她嚇到了,他問她是人是鬼。而在他確認她依然是人了,他惡狠狠地說,你怎麼還活著,那場大火怎麼沒燒死你!
她終於憤怒了,撲上去與那個男人廝打起來。
雖然憤怒激發了她的力量,但她依舊打不過強壯的男人。她被他綁了起來,堵上了嘴,塞進箱子裏鎖了起來。
身體扭曲地窩在黑暗裏,時間過得異常緩慢。她知道箱子被人抬了起來,走了很遠之後,箱子被人放了下來。她聽到有人在說話,但她已經分辨不出那些音節代表著什麼意思。然後,一股大力加諸在箱子的側麵。再然後,是黑暗中漫長的天旋地轉。
等她再度醒來,她的全身都疼得厲害,她看到不遠處有木箱的碎片,再遠一些便是陡峭的崖壁。她已經明白,她被人裝在箱子裏從懸崖上扔了下來。
本該死去的人,再度活了下來。
哀莫大於心死。她問蒼天為什麼她還要活著。然而風過蝶起,芍藥花海一望無垠,卻沒有誰回答她。
她艱難地站了起來,緩緩向花海深處走去。周圍風景如畫美不勝收,卻絲毫不能讓她灰色的眼中出現色彩。
不知道走了多久,她看到了花海中的那座小樓。一樓的窗戶敞開著,一位豐神俊朗的男子憑窗而立,手裏拿著一卷書,正專心致誌地看著。
她默默地低下了頭,用手擋住了自己燒毀的那半張臉。而後悄無聲息地轉身,向另一個方向走去。
“請等一下。”卻是那男子發現了她,開口挽留。
她停了下來,卻不肯回頭。
一陣衣物窸窣之後,男子來到了她的麵前。且聽他說,“我這裏很久沒有人來了,你不要著急離開,陪我些時候可好?”
“我……”她埋著頭,手捂在臉上,一時怯懦無語。
卻是男子拉下了她的手,輕聲說道,“我已經看到了,你不用怕,我不會介意的。實際是,我懂醫術,你臉上的疤痕我有辦法去掉。”
於是,她在小樓裏住了下來。
時光如風,在無垠的芍藥花海之間緩緩吹度。
她臉上的疤越來越淡,漸漸隻留下一點淺淺的痕跡,不仔細看都看不出來。而且,在他的藥物調理下,她的皮膚光滑細嫩如同少女,眉目清澈明亮,竟是比她出嫁那時還要漂亮幾分。
她能感覺到男子對她的情意,她也知道,她對男子並非無情。但是……
有一天,她對男子說,我要離開。
男人似乎並不意外,輕輕地點了一下頭。
她說,“我不是想離開這裏,更加舍不得你。但是,我有我必須要做得事情。我有必須要討回的債。”
男人再度點頭。
“等我辦完那些事,我就回到這裏來,再不離開。”
男人笑了笑,反問道,“人世中的事,你能控製得了幾分?我知道你舍不得這裏,離開之後,你一定會想要回來,但是,你確定你能回得來?”
她知道他說得很有道理,所以她猶豫了一下,但她很快想起葬身在火海裏的兒子,於是,她還是決定離開,義無返顧。
男人給她指了一個方向,說從那裏便能出去。
她向穀外行去,回頭時,小樓已經看不到,滿目所見,隻有望不到盡頭的芍藥花和無數上下飛舞的蝴蝶。
她依依不舍地邁出了腳,邁出了穀口。
時光仿佛一瞬間逆轉,又仿佛時光本就停在了她裝在箱子裏扔下懸崖的那一瞬,不曾前進片刻。她感覺到自己在不停地下墜,越來越快,直到重重地摔在地上,骨裂血噴,不複前生。
蝴蝶穀蕩起了一陣和煦的風,卷著一捧花瓣,飄揚,然後散落。遠遠的,隱隱有美妙的聲音傳來……
花兒花兒美不美?
誰為你沉醉?
蝶兒蝶兒美不美?
誰為你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