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5】一樣•癡傻
    向左走，向右走。我們的目的地不一樣，最終隻會背道而馳。
    南轅北轍中有一個傻子，而我們又何嚐不是那樣的傻子呢？
    錢萱知道文佳不想來這南公園看一幫男生打籃球，但是她還是日日軟磨硬泡把文佳叫上一起，並且放學後呆在這裏的時間越來越長。
    南公園的籃球場旁有一條通往球場的葡萄藤架起的綠廊，綠廊下有石桌石椅；綠廊旁邊還有秋千、以及一些簡易的健身設備。好在無論是在綠廊裏，還是在秋千上都能看到籃球場上的情況。
    “錢萱，你每天放學都不急著回家嗎？”坐在秋千上的文佳偏頭問同樣坐在秋千上的錢萱。
    “那麼早回家幹嗎？”錢萱還是目不轉睛的看著籃球場上那一抹跳躍的身影，轉頭看了眼文佳：“回家也沒什麼有趣的或者重要的事情，在這裏呆一會兒也不會耽誤多少時間，這裏更有意思不是嗎？”
    “……”
    “你每天放學都直接回家，你家裏人管的很嚴？有門禁？”錢萱轉過頭來看著文佳的眼睛問。
    文佳看著錢萱的眼睛，又好像在通過這雙眼看著很遠的地方，空洞深幽：“沒有。”
    “那就對咯。每天回家也沒事做，作業現在也不是很多，再不好好放鬆放鬆再過段時間以後不會像現在這麼清閑了。別像個已婚女人一樣整日就想著家裏家裏的，要及時放鬆享樂。”錢萱說著咯咯的笑了起來。
    現在作業還不是很多，畢竟初三才剛開學半個多月。雖然兩三個月之後就會開始為中考複習，但是現在還是在很仔細的教初三的課本內容。初三課本內容本來就較少，老師隻是加快了些進度而已，所以還是挺輕鬆。
    這兩天每天放學後，就叫上文佳來這邊看籃球，文佳就會在這寫些作業。
    葡萄架下，石桌石椅大理石材質，透著微涼舒適的觸感；鬱鬱蔥蔥藤蔓枝葉的深綠，滿眼盛夏蓬勃的氣息；旁邊球場上傳來的話語嬉笑喊鬧，一字一句調皮活潑的叨擾著觀眾聽眾路人的耳朵。
    不得不承認文佳“定性好”。無論球場上的比賽有多熱鬧，邊上的喝彩聲有多高，隻要文佳坐在那兒做作業，那她就像與這些事物隔絕了一般，紋絲不受影響。而且文佳做作業好快，或許這就是成績好的人吧，作業本上也寫的整整齊齊字方方正正，貨真價實的好學生呢。
    籃球場另一邊的公園人工湖上傍晚太陽反射的陽光反過來，錢萱不滿的眯了眯眼。
    “那你家裏人不管？不會說你？”文佳又問。
    “為什麼要管？為什麼要說我？又沒什麼事，又不是不回去了。難道這麼大個人還會走丟了不成？或者在這小縣城被人販子抓去賣了遭到綁架了不成？”對於文佳這個不是問題的問題錢萱有點無語，這麼聰明一人怎麼想著問這麼些白癡一問題。
    “嗬嗬，那道不會。”文佳隨意的笑了笑。
    “再說，就算綁架的也綁架些爹媽有錢的小孩好吧？咱這種沒爹沒媽的綁架了也沒人來贖不是？”錢萱自己也不是很明白自己怎麼就能這麼開玩笑的說出自己沒爹沒媽，爸媽可是才去世沒半年。
    “……。那你現在家裏有誰？”文佳略一沉思：“嗯……你現在住在誰家？”
    “奶奶家。其實小時候就在這邊住過，奶奶家離這兒沒多遠，小時候在這住了好幾年。”是呢，在這小縣城的奶奶家住了好幾年，還跟小璟哥哥玩了好幾年。
    錢萱若有所思的看著球場上路子越的身影，陽光從那邊照過來看不清臉上的表情。如果是小璟哥哥，臉上應該是微笑著吧？
    “你呢？那麼早回家家裏有誰？”錢萱突然有點好奇。這個按時回家的老實女生，她的家人會是什麼樣，怎樣的父母才教出來了這樣的她。
    “沒誰。”文佳表情變了變，隨即輕輕咧嘴，“家裏沒人，我爸媽每個月呆在家裏的時間很少。”
    “……”這答案明顯出乎錢萱的意料，錢萱有點沒反應過來。
    “隻是習慣了而已。”文佳又說。
    這是解釋，還是掩飾？這像是解釋又是掩飾的一個補充。錢萱覺著她那笑也好像帶著點兒無奈和苦澀，
    錢萱沒說話，隻是靜靜的注視著籃球場上。路子越吳磊都是運動極好的人，或者說籃球極好的人，吳磊喜歡灌籃喜歡進兩分球，路子越喜歡投籃喜歡投三分球。這兩個不同性格的男孩，卻互補優缺點，關係也最好。朋友至此，也算是他們很幸福的一件事情了。
    這個世界，幸福的人很少，不幸的人泛濫成災。
    即使文佳這樣一個燦爛似星辰耀眼若太陽的女孩，也能不時從她身上感覺到一抹憂傷。即使是班裏同學老師人人尊敬喜歡、即使人前明媚如她，也有她自己的不幸，濃濃淡淡都在別人看不見的地方消逝不去。
    不知道爸爸媽媽在天上會不會幸福呢？自己也算個不幸的人，那這樣“白發人送黑發人”的奶奶也算不幸的人，爸爸媽媽那些朋友也算不幸的人，這樣推出來不幸的人豈不是一群一片？幸福或不幸，應該是在於當事人怎麼想吧。
    “吳磊喜歡你。”，錢萱淡淡的看了文佳一眼。錢萱覺得文佳是知道的，但是表現出來的又像不知道一樣。錢萱不知道文佳是怎麼想的，知道有一個人喜歡自己或多或少都會高興一點吧。
    文佳沒吭聲，目光穿過球場上跳躍的男生們，注視著遠處的湖麵。不知道在想什麼，眼裏蒙了一層水霧。許久，才出聲：“做朋友不是很好嗎？”
    錢萱覺得文佳真是個奇怪的女生，像吳磊這樣一個快趕上校草級的男生多少女生明戀暗戀，她卻隻願意做朋友。難道她也像自己一樣心裏有一個蕭璟哥哥？“狡猾哦。呐呐，你有喜歡的人了？是誰是誰？”
    “沒有。你喜歡路子越吧。”
    錢萱覺得腦子裏“轟”的一下，把發燙的臉低下來，耳邊隻有那幾個字不斷循環重複，如魔如咒。“你喜歡路子越吧”“你喜歡路子越吧”“你喜歡路子越吧”……喜歡嗎？自己喜歡的人是蕭璟哥哥吧。想到這心裏平靜了許多，錢萱抬頭看著球場上那個人回答：“不喜歡。我有喜歡的人了，不是他。”
    本來還以為文佳是個智商高情商低的傻子，沒想到她看的很清楚。看來自己才是個癡傻的人，想想錢萱錢萱又問了句：“很明顯嗎？”
    “嗯。”一個字的回答，沒有多餘的話。
    “我有喜歡的人，不在這個學校。路子越隻是長的跟他有一點點神似。”錢萱心裏吃驚，自己喜歡的是蕭璟哥哥，現在卻連文佳都以為自己喜歡路子越了。
    “嗯。路子越也不錯的，初認識的時候都會覺得他這個人不容易接近，其實他本質不壞反而很重情義。”文佳淡淡的說著，像是想起什麼唇角上揚，淡淡的微笑。
    “什麼意思？”自己都說了不喜歡他了。
    “意思就是路子越隻做朋友也是不錯的人選。”文佳笑看著錢萱。
    “嗯，你對他們都挺了解？。”
    “也沒有，了解到談不上，隻是看懂了一點點而已。”又聽文佳低聲說了句：“這個世界上又有誰真正了解除自己之外的另一個人呢？或許連自己都還了解不全。”
    隻是一句低吟，仿佛在說給自己，也像對萬千世界所有生物的一句歎息。有點寂寞，有點憂傷。錢萱想還好坐的近，不然這輕輕的一聲像風一樣消失了也有可能吧。
    錢萱看著秋千上那女生——隨著秋千蕩到最高處、又滑下最低處，退到最開始的地方繼續蕩起來，又滑落，循環往複……。
    錢萱突然覺得被濃濃的悲傷包裹包圍，覺得很奇怪，看向文佳隻是在蕩秋千臉上平靜的沒什麼情緒。但是錢萱卻被這悲傷的氣氛攪得生生說不出話來，如鯁在喉，隻能靜靜的看著隨著秋千升起滑落，好似心也隨著被放到高處又深深墜落。
    錢萱覺得這個時候的文佳離的好近卻又很遠，近是因為她真實的真真正正的在這裏在旁邊的秋千上坐著；遠是覺得她的心像個瀕臨死亡的老者泰然悲壯、又似一個尋找走失的母親在雨中奔跑的孩子迷茫不安，被不明的白霧層層罩著一點也看不清看不懂。
    “呦！在看什麼呢？”
    吳磊的話讓錢萱猛的愣住，看著吳磊在文佳麵前站住笑著隨意的問話，文佳也沒什麼愣神的感覺特別的反應隻是淡淡的笑，錢萱疑惑了，難道剛剛無聲悲傷的氛圍是錯覺？還是文佳變得太快。
    “看你們打籃球啊。”文佳說完就下了秋千，看著錢萱問：“回去了吧？”
    錢萱看向隨後走來的路子越，“你們打完了吧？時間也不早了，我們倆要回去咯？”
    路子越隻是淡淡的看了眼吳磊沒說話，到是吳磊大大咧咧的說：“不打了！嗬，真累啊！文佳今天看了感覺怎樣？有沒有進步？不錯吧？咱們班男生的籃球是你最不需要擔心的！”
    錢萱撇撇嘴沒再說話。文佳掃了他倆一眼：“嗯，加油哦！別的班的實力也不容小覷的，別高興的太早了。”
    吳磊不滿的抱怨：“誒！誒！文佳你太不夠意思了，哪有你這樣章別人誌氣滅自己威風的！我們的實力有那麼差嗎？承認一下我們有這麼難？”
    “我可沒說你們差哦。”
    文佳這語氣覺得她像極了在哄小孩，而吳磊就像發了糖果還在討糖果的小朋友。錢萱“噗嗤——”一聲笑了，路子越也嗬嗬的笑了出來。
    “回去了。”文佳蹬在自行車上回頭說：“拜哦。”
    “嗯嗯，等我——”錢萱忙趕上去。
    後麵還有吳磊的聲音大聲的說：“拜拜！路上小心點！”
    錢萱回頭看看吳磊他們兩人，路子越低下頭不知道在做什麼看不清表情，吳磊在旁邊手腳並用的說著什麼。夕陽的霞光照射在這兩個好朋友身上，昏黃溫軟似最樸實真情的畫卷。
    轉回頭剛好看到出了南公園的門，文佳停頓在那兒說：“明天見，錢萱。路上小心點哦。”
    錢萱眨眨眼，笑了下，“你也是哦。”
    錢萱出了南公園們像右拐去。或許自己也可以和文佳做很好的朋友，像路子越吳磊那樣的好朋友。雖然感覺總是淡淡的笑著的她卻並不容易接近，但是她應該會很高興吧。
    那個南轅北轍典故中想去楚國卻往北行駛的人癡傻愚昧，但是現在來說地球是圓的，過了北極點不就是往南了嗎？雖然不現實、或許方法愚笨，但是最終也會到達吧。
    文佳向左走，自己像右走，走的方向不一樣，要到的地方也不一樣。但是自己無論怎樣都向著她心底的方向，想著做她最好的朋友，她是不是也會一直開心著明媚著陽光著呢？就算癡傻，也最終會到達吧。不試試怎麼知道不會做到呢。
    錢萱突然想起，不是在說吳磊喜歡文佳嗎？怎麼後來說到自己說到路子越了……
    錢萱回頭，看向文佳回家的方向，咧開嘴笑了。
    “狡猾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