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深宮沉浮  第一章 進宮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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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該走了,小姐。”在催促聲中,方雲如放下車簾,淡淡道;“走吧。”車輪聲轆轆,載著她漸行漸遠。侯門一入深似海,何況宮門?若是選上,恐怕終身隻能呆在那道宮牆之中了吧?
    她輕歎一口氣,合上眼瞼,從前的一幕幕卻如潮水般湧入腦中:英俊瀟灑,溫朗如玉的兄長;看似淡漠卻善良的小姐妹;那對灑脫無羈,爽朗幽默的兄妹;還有,還有——他。一年不見了,他還好吧。待他回來,若見她已為妃嬪,他又會怎麼想?是想她背棄誓言,貪慕虛榮,還是體諒她的苦衷與無奈?他能否接受這一切?
    她卻忽然一笑:以他之家世才能,堪立不世功勳,可娶任何高貴美貌的女子,誰有資格替他擔心呢?何況他父親不都替他安排好了嗎?她留在家又能如何?誰關心她?是對她不聞不問的父親,還是下令毒打她的正室夫人?父親那幾個嫡出的兒女,恥於和她言語,生氣時以打罵她來出氣。唯一疼她的大哥也已從軍遠去。那個家,早無她的容身之處。
    她突然一陣悲哀:想想自己十多年來總隻謹言慎行,小心翼翼,可仍難以免受恥辱。臨進宮去,竟無一人來看她一眼。也罷,也罷。自己既已如浮萍,身在何處又有何關係。
    突兀地,她聽到車外一陣喧鬧。纖手拂開車簾,隻見路旁幾個乞丐圍著一個衣著華麗的小公子,似在扯他身上的物品。雲如不禁歎了口氣,暗想大哥說的果然沒錯,看似繁華的天朝早已是敗絮其中,各地災民數不勝數,這些流離失所的無辜百姓為求溫飽不得不去偷甚至去搶,連這天子腳下的京畿重地竟也有這種在光天化日之下攔路搶劫的事。這已是亂世之相啊。雖然如今的天子尚算勤政,可前幾朝的君主都荒淫無道,隱患早已種下,亂相已生,朝中大臣大都各為私利,憑皇帝一己之力恐怕根本無力回天。可惜她一個女子,縱有十分的報國之心也無一分力。她叱一聲:“停車。”馬車緩緩停下。幾位家丁探身向前問道:“小姐,何事?”雲如玉手輕揚,淡淡道:“去替那位小公子解圍。”家丁們為難道:“小姐,您還要進宮呢,何必去管這些閑事。”雲如沒有動,眼神裏卻透著堅定:“怎麼,我說的不算嗎?”一個機靈的家丁見勢不對,忙陪笑道:“小姐別惱,小人這就去。”說著拉了拉旁邊的人。其他家丁見此也隨之附和,紛紛轉身向那群乞丐走去。“慢著,”雲如從箱子中翻出些碎銀子,遞給家丁,道:“拿這些去給那些乞丐,讓他們別搶東西了。”此時家丁們都愣住了,他們都沒料到雲如小小女子竟有這般善心和手段,將事情處理得八麵玲瓏。
    家丁去後雲如又放下了簾子,喧鬧的環境讓她更加無法抑製心底的苦寂。不久以後,車外響起的聲音將她從沉思中驚醒。雲如拉開簾子,隻見剛才看到的那個小公子就在車外,那孩子向她規規矩矩得行了個禮,口中道:“謝謝小姐襄助,他日若有用得上在下的地方,在下一定竭盡全力。”雲如暗想:這也不知是哪家的孩子,真是人小鬼大,禮節竟絲毫不差,言辭也毫無稚氣,若不看相貌哪裏猜得到是個十一二歲的男孩呀。現在尚且如此,再長大些還不知是何等人物呢。隨即笑道:“這也算不得什麼。隻是公子以後上街小心些,最好是帶些仆從,也免得孤身涉險。”那小公子也朗朗一笑,回答道:“好啊,謝謝姐姐關心。”那句姐姐讓雲如心頭一暖,莫名的溫情暫時驅走了心底的陰霾。
    車又重新奔馳在通往皇城的路上,雲如的心情卻好了許多。她突然想起剛才兩人都沒留下姓名,可那孩子卻口口聲聲說要報答她。她終於笑出聲了:到底還是孩子啊。
    車停穩了。車外寧兒輕聲說:“小姐,到了。”雲如深吸一口氣,出了車。雲如抬頭凝視那巍峨的宮殿,心中暗暗說:這就是我度過餘生的地方,一切榮辱浮沉將從這裏開始,也會在這裏結束。這幽深的宮宇將會是她的一切。
    芙蓉不及美人妝,水殿風來珠翠香。卻恨含情掩秋扇,空懸明月待君王。(王昌齡《西宮春怨》)難道這就是她未來的寫照?
    她兀地又有幾分悲哀,小時候她被囚在方府內,後來就是皇宮。世界何其廣袤,可上天賜給她的卻隻有方寸之地,兩個不同的牢籠。這就是命嗎?這就是她的命嗎?
    她款款步入宮牆之中,凝了凝腳步,卻終究沒有回首。
    一個太監向她走來,微微彎身:“小姐,請跟我來。”雲如點點頭,說:“有勞公公了。我初入宮,什麼都不熟,還請公公多多關照。”那太監一愣,這次進宮選秀的美人都出身名門,一般都有父兄在朝為官,所以大都傲慢嬌氣,像雲如這樣客氣的他還是第一次見到,於是忙道:“不敢,不敢,小的叫富瑞,小姐有什麼事隻管吩咐。”
    “哦,那就謝過富公公了。”雲如說罷便跟著那太監前行。
    接下來幾天,便是樣貌~禮儀等各類挑選。
    第四天,她被告知:她選中了。
    身旁被選中的盡是滿臉歡顏,而未被選中的都是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雲如卻隻是淡淡的,悲喜莫辨。
    進得宮來,見得聖上,然後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顏色?她知道這大抵隻會是那些秀女心頭的一個美夢。況且即使這樣又能如何?一朝春盡紅顏老,花落人亡兩不知。風光過後,一切不都成空?而即使在女子容貌最盛時,不也隻是男人的一個玩物?厭了倦了,踢開時不也一樣豪不猶豫?
    她依稀記得,她母親也曾一朝得寵,而後便被冷落,無人問津,直至淒涼病逝,父親甚至都不來看她最後一眼。隻因她出身小吏家,沒有任何家世背景。所以最可靠的不是施舍般的寵愛,而是足以保護自己的權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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