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得的周末，雷岩也沒有一大早就跑去騷擾杜羽寧，貼心地讓他好好休息。睡覺睡到自然醒，這種清福也不是人人都有機會享受的。
    在廚房裏做好早餐，害怕杜羽寧看不到還特意在餐桌上留了便條，再三叮囑他一定要將食物在微波爐裏叮熱來吃。
    忙完這些過後，雷岩才輕手輕腳地離開了。
    杜羽寧醒過來的時候，天已大亮。宿醉後的暈眩感還是很明顯，但多虧了雷岩的細心照料，這次身體的不適感並沒有以往那麼強烈。
    不知道為什麼，醒來後沒有看到雷岩那張欠扁的笑臉，杜羽寧總覺得渾身都不自在。雖然是難得清靜的早晨，可這房間裏是不是安靜得有些過分了！
    煩躁地抓抓頭發，杜羽寧一個翻身起床，光著腳走出了臥室。果真沒人！雷岩這小子到底死哪兒去了？大清早地就玩失蹤，該不會是在躲自己吧。這個混蛋，等他回來一定有他好看的。
    這一等，就硬生生等了一天。氣得杜羽寧銀牙暗咬，吃東西的時候都是下了死力氣在咀嚼，完全把這美味的事物當成了雷岩的可憐替身。
    直到夜幕完全降臨，雷岩才一臉疲憊地回來了。
    “去哪兒了？”
    剛一進門就看到杜羽寧抱著雙膝坐在沙發上，目光如炬地瞪著自己，那架勢，簡直跟候審犯人一般。
    “說。”半天不見回答，杜羽寧氣得眉頭都皺緊了。
    “羽寧，你擔心我嗎？”
    “擔心你個大頭鬼！”杜羽寧臉色微紅，使這話說出來都不具備說服力。“你當我家是什麼啊？想來就來，想走就走！雷岩，我警告你，別以為你有了鑰匙就可以為所欲為，如果你敢胡來，我一樣可以趕你出去。”
    “別說的這麼冷酷無情嘛，難得我剛才還很高興的。”
    杜羽寧不屑地冷哼出聲，將注意力轉移到雷岩隨身的大行李箱上。“你提的是什麼東西？”
    “換洗衣物和一些基本的日用品。”
    杜羽寧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雷岩。不會吧，那小子是來真的？開什麼玩笑，誰要跟這混蛋一起生活啊！
    “羽寧，你那是什麼表情啊？”看著杜羽寧好笑的表情，雷岩更是心情大好。“再說了，咱媽不是都允許咱兩同居了嗎！”
    “什麼咱媽？那是我媽，你少跟我亂攀親戚。”杜羽寧炸毛。
    “遲早會是咱媽的。”
    雷岩還是那副無謂的表情，笑得一臉和善。杜羽寧沒搭理他，腦子裏卻突然閃過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詞來。
    “同居？！”被這兩個字嚇到了，杜羽寧就跟踩了尾巴的貓一般跳起來，麵紅耳赤地吼道：“你腦子秀逗啦！帶上你的東西趕緊滾！”
    “別這樣啦，我好不容易才收拾好的。”繞過杜羽寧後懶洋洋地靠在沙發上，雷岩的笑容還是一如既往地欠扁。“看在我連氣都來不及喘就馬不停蹄飛奔回來的份上，別這麼不講情麵地將我掃地出門嘛。”
    這半撒嬌，半調侃的語氣聽得杜羽寧渾身直起雞皮疙瘩，從這時候起，死不要臉在杜羽寧心中就成了雷岩的專屬代名詞。
    “你個混蛋到底想幹什麼？”杜羽寧當場就火了，衝上去拎著雷岩的衣領，咬牙警告道：“別給臉不要臉！”
    “我哪敢啊！”雷岩忍不住笑了，趁杜羽寧不注意伸手將人撈進了懷裏。“羽寧，昨晚你還那麼熱情地邀請我，現在突然變得這麼粗魯，會害我接受不了的。”
    “你……”
    回想起自己昨晚的荒唐舉動，杜羽寧都快後悔死了，他那時候一定是被鬼上身了才會做出這麼沒大腦的事情來。就算是要找床伴，也應該找一個身材火辣的波霸大美女，雷岩這死肌肉男能做什麼，硬邦邦的，抱著又不舒服。
    “羽寧，想什麼呢？”吹拂在耳邊的氣息嚇了杜羽寧一跳，他這時候才想起自己的處境有多危險，當即就不顧一切地掙紮起來。
    “放開我！”
    “羽寧，別亂動！給爺笑一個先。”說著，手還不規矩地開始在杜羽寧身上遊走，兩人交織的呼吸，更是平添了幾分情色的味道。
    “雷岩你個混蛋！”杜羽寧咬牙，氣得臉都紅了。“昨晚裝的那麼正人君子，你現在倒是也拿出點兒紳士風度來啊！”
    “紳士風度，我要那玩意兒來幹嘛？”雷岩邪魅地勾起唇角，挑眉笑道：“羽寧，柳下惠什麼的我真裝不來，我頂多隻能保證不在你神誌不清的時候對你出手！”
    “要是我不同意呢？難不成你還打算對我用強的嗎？”
    “說不一定哦！誰叫羽寧你總是不老實，如果你也能坦誠一點，我們兩個就不用那麼辛苦了！”
    “話說得那麼好聽，結果還不是一副流氓做派，真是有夠不要臉的。”
    “羽寧，不能這麼說哦！我是真心喜歡你的，所以當然希望你能好好感受我的真心，要是能接受我就更好了。”
    “給我滾！”
    “心都栓你身上了，我還能滾到哪兒去啊？”
    杜羽寧一愣，腦子裏還沒完全消化這句話，臉倒不爭氣地先紅了起來。覺得這副模樣很丟臉，杜羽寧很想說點什麼來改變自己的不利狀況，可幾次準備開口都是欲言又止。思緒已經完全混亂了，舌頭也跟著打結，杜羽寧根本就不知道該怎麼組織語言。
    “這表情，看起來就像是在挑逗我一樣。”捏著杜羽寧的下巴，雷岩玩味地舔了舔嘴唇，興致正濃。“真糟糕，會害我把持不住的！”
    “雷岩，你不會想……”
    “別說出來哦！說出來我會以為你又在邀請我，到時候就不會那麼輕易放過你了，一定會做得你明天下不了床的。”
    不用說，雷岩這話正好擊中杜羽寧的死穴，嚇得他立馬噤聲，連個多餘的單音都不敢發出來。
    “要是能一直這麼聽話就好了！”溫柔地揉揉杜羽寧火紅色的頭發，將人全部擁進了懷裏，雷岩滿心滿眼都是寵溺。“乖乖的，先讓我親一下。”
    “滾開！”
    “隻是親一下而已，不要那麼小氣嘛！”
    “信你才有鬼！”
    “我保證！”
    “滾！”
    “真的，我以我的人格保證，除了接吻，絕對不做多餘的事。”
    “放開我！唔，恩……”被強行壓製著接吻的時候，杜羽寧氣得將雷岩全家都給親切問候了一遍。這混蛋，哪還有什麼人格可言啊！
    杜羽寧還在暗暗腹誹，門鈴突然響了，伴隨著的還有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從那越來越緊迫的節奏來看，來訪者的耐心已經被漸漸消磨得差不多了。
    “這麼晚了，是誰啊？”自己的好事被中途打斷，雷岩的心情很不爽。按他的脾氣，這要是在自己家，他一定先出去將這不長眼的拜訪者好好教訓一頓再說。
    “還愣著幹嘛，開門去啊！”杜羽寧也是一頭霧水，不過在雷岩麵前還必須得裝出一副遊刃有餘的樣子來。
    “遵命！”
    俯身再討了個香吻，雷岩這才慢吞吞地起身前去開門，就算身後是恨不得將自己掃射成馬蜂窩的怨憤視線，也並不影響雷岩的好心情。可當雷岩打開房門，看清今晚的不速之客時，他臉上的表情就沒有以往那般從容了。
    “怎麼是你？”
    “怎麼是你？”
    異口同聲的問話，不過在杜莞爾看來卻顯得十分好笑。“這裏是我家，怎麼不能是我了？反倒是你，這麼晚了還呆在我家做什麼？”
    雷岩心裏一驚，果然是來者不善！不過要是讓雷岩就這麼認輸，那也不是他的行事風格。“杜叔叔，我受杜媽媽所托才搬過來照顧羽寧的。”
    “什麼，嫣然拜托的？”杜莞爾嚇了一跳，和杜羽寧一樣，他也猜不透宋嫣然這招棋的用意。眼下，雷岩和杜羽寧的關係現在已經挑明，這種驚世駭俗、有違倫理的事情，為人父母的不是應該全力幫助孩子改邪歸正的嗎？幹嘛還頗費心機地提供機會讓這兩孩子放任自流，宋嫣然到底在想什麼？
    看杜莞爾的表情雷岩就知道自己已經取得先機，接下來就隻剩下攻克杜羽寧這個難題了，到時候，有杜媽媽撐腰，對付杜爸爸應該不成問題。念及此，雷岩臉上的笑意就更明顯了。
    “杜叔叔，以後還請多多指教！”
    “這麼快就說服了嫣然，臭小子還真有你的。”
    “謝謝杜叔叔誇獎。”
    繞過雷岩，杜莞爾直接換鞋進了屋子，雷岩這才看清他身後跟著的漂亮女人，好像是叫小艾什麼的。
    掃了一圈隻零星擺放著幾隻鞋子的空曠鞋櫃，小艾不悅地皺了皺眉，抱怨道：“沒多餘的室內拖。杜先生，可不可以不換啊，再說我也不習慣穿別人的鞋子。”
    是不是所有女生都這麼矯情啊？雷岩聞言臉色馬上垮了下來。這裏可是杜羽寧的家，就連他雷岩都得規規矩矩的，這女人算個什麼東西，敢在這裏放肆！
    “那就麻煩這位姑娘門外候著了！”
    “你什麼意思？”
    “杜家規矩，不換鞋不準進屋！這位姑娘您多擔待一點兒，也替我們這些個打掃房間的苦主考慮一下嘛。”
    “我們杜家什麼時候多了這些費事的規矩了？”
    “哎呦，感情杜叔叔您可是站著說話不腰疼啊！羽寧的身子骨您又不是不知道，吃不得虧又受不得累，再加上最近學習繁重，行程又滿，打掃房間什麼的確實忙不過來，杜叔叔您可千萬別見怪。”
    “我還以為，這些重體力活都是由你來做的？”
    “家務事當然歸我。”雷岩笑得一臉理所當然，語帶寵溺地答道：“羽寧也算是被你們寵壞了，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就是讓他洗個衣服凍一下手指頭我都心疼。”
    “既然如此，那還廢話什麼？”
    “這是羽寧定的規矩。我一個外來人客居在此，手腳勤快一點兒也就算了，哪有資格說三道四的。”說完，雷岩還分外挑釁地看了看一臉慍怒站在門邊的女人，言外之意很明顯。羽寧定的規矩，你這個外來人同樣得乖乖遵守！
    “小艾，脫鞋。”
    那個名叫小艾的女人氣得臉都白了，但既然是杜莞爾開口，她又不能不照辦，隻得一臉不甘願地彎腰脫鞋。
    幾個人在玄關處鬧騰了這麼久，杜羽寧又不是聾子瞎子，剛才的情形他全部都看在眼裏聽在耳裏，沒看出來雷岩這小子還挺懂事的，有兩把刷子。
    “小艾阿姨不願意也就算了，我們杜家廟小地方擠，也供不起您這尊大佛！”阿姨兩個字，杜羽寧還故意加重了讀音，咬得分外清楚。
    小艾的臉由紅慢慢變白，最後徹底黑了。
    “羽寧寶貝，昨晚休息得可好？”看到杜羽寧，杜莞爾臉上的表情也開始變得不正經起來，適時插話道：“瞧你那兩個黑眼圈，可愛得跟小熊貓似的。”
    杜羽寧皺眉，黑眼圈嗎？他怎麼沒注意到。
    雷岩也是一頭霧水，真的有嗎？剛才兩人一通折騰的時候怎麼沒有看到。“來，羽寧，讓我看看。”
    “滾開！”一把拍開了雷岩搭上來的爪子，杜羽寧轉頭衝雷岩嚴肅地說道：“你回來做什麼？”
    “這是我家啊！”杜莞爾都不知該哭還是該笑了，那可是他親生兒子，怎麼著也不該是拿這態度來應付自己吧。“羽寧寶貝，你說這話還真是讓我傷心。”
    “哈哈……”杜羽寧嘲諷地笑了。常年奔波在外，對自己不聞不問的這家長好像最沒資格說這話吧！很遺憾，杜莞爾就是這其中之一。“別拐彎抹角的了，直說吧，這次又準備走多久！”
    “暫時不會走，不過要忙下個月畫展的事情，所以要搬到工作室去住。”
    “工作室？”杜羽寧狐疑地眯眼，偏頭揣摩杜莞爾的語氣用意。“話說得這麼好聽，恐怕是害怕住家裏會耽誤杜先生遊戲花叢吧？”
    杜莞爾大度地笑笑，對杜羽寧如此大逆不道的質問並不追究，但也不做任何解釋，算是默認了。
    此情此景，就連雷岩這麼神經大條的人都能清晰地感覺到杜羽寧熊熊燃燒的怒火，根本是無差別攻擊，自己還沒做什麼就無端受到牽連，很無辜啊！
    “那杜先生請自便，要是有什麼妨礙的地方還勞煩你早點通知，我們好給你騰地方出來。”
    “不用管我們，天色也不早了，羽寧寶貝你早點兒休息吧。”也不知是裝傻還是真沒聽出來杜羽寧話裏的憤怒，杜莞爾臉上還是那副要死不活的表情。
    杜羽寧氣急，轉身回了房間，為了表現他現在心情很不爽，回房間後還用力地甩上了房門。
    無可奈何地笑笑，雷岩雖然很想跟進去安撫一下他的寶貝，可看杜羽寧的表現，自己今晚能不能進他的房間都還是個問題。想想還是算了，先解決杜莞爾再說。
    “杜叔叔，需要我幫忙嗎？您盡管吩咐。”
    “嗬，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客氣了。”杜莞爾不懷好意地笑了。“別以為稍微賣乖就能收買我，我才不會輕易將羽寧寶貝讓給你。”
    “這就不勞您費心了！我自己的媳婦，自己知道看著。”
    “雷岩，借一步說話嗎？”
    “杜叔叔先請。”
    杜莞爾也不客氣，率先邁開步子就往客廳盡頭的一側陽台上走去，一邊走一邊平靜地吩咐道：“小艾，麻煩去幫我收拾下行李。”
    “知道了，杜先生請放心。”小艾沒說什麼，深深地看了杜莞爾一眼，接著便無怨無悔地按照吩咐辦事去了。
    陽台上，杜莞爾伸手在口袋裏摸了摸，才發覺自己今天沒帶煙出來，不得不苦笑著向雷岩詢問道：“你小子要抽煙的吧，給我一根。”
    十分肯定的語氣，知道自己繼續裝也沒什麼用，雷岩幹脆大大方方地摸出整包煙遞了過去，笑道：“將就一下吧，東西不好，杜叔叔您可千萬別嫌棄！”
    “美國精神，小子眼光不錯！”
    “那是，不然怎麼會看上你們家那寶貝疙瘩呢。”
    “羽寧他……”
    “杜叔叔，我是真心喜歡羽寧，比您能理解的還要喜歡。所以，請不用擔心，我一定會好好照顧他的。”
    “你也是這麼跟嫣然說得嗎？”
    “是。”
    “我能質疑嗎？”
    “那是您的自由，但我絕對不會妥放棄或者妥協！”
    “好小子，算你有種。”杜莞爾笑笑，摸出打火機點燃香煙，眼裏突然閃過一絲無奈。“這麼多年來，我還是第一次看到羽寧寶貝這麼堅決，果真是長大了啊！”
    “堅決？”雷岩心裏一驚，下意識地就脫口而出。“杜叔叔是在說我們的事，還是暗指羽寧放棄畫畫？”
    “你知道些什麼？”杜莞爾抽了口煙，抬頭看向無盡的星空，幽深而明亮。不得不承認，作為一個父親，他足夠失敗。
    “亂七八糟的，線索很雜，但也能大概猜出羽寧放棄畫畫的理由。”略一思索，雷岩還是決定全盤脫出，隱瞞杜莞爾，對他沒有任何好處。
    “結論呢？”
    “眼睛。”吐出這兩個字的時候，雷岩明顯看到杜莞爾的肩膀以微小的幅度抖動了一下，看樣子自己還真是猜對了。
    杜莞爾聽著，臉上並沒有任何表情，心裏卻越來越欣賞這個年紀不大的男孩子。頭腦清明，處事果決，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渾身吊兒郎當的氣場，看上去很不可靠，不過這一點兒倒跟自己很像，正對他的胃口。
    “你小子倒是挺有一手的嘛，從哪兒聽來的消息？”
    “纏著閣老聊天套出來的。”雷岩自信的笑了，挑釁地說道：“杜叔叔不反駁，難不成還真讓我給蒙對了。”
    “能騙得了閣老開口，也算你小子有本事。”能知道當年那件事的沒幾個人，認真數起來，閣老和老校長偏偏都能算進其中。隻是，杜莞爾不知道，雷岩這小子不過仗著自己成績好，其實也沒費多大功夫就讓閣老坦白招供了。果真好學生的待遇就是不同，這一點萬年不良學生的杜家人是絕對理解不了的。
    “那，羽寧的眼睛……”
    “還在想辦法，我不會就這樣放著不管的。”
    雷岩還想再說些什麼，小艾已經走了出來，站在遠處小聲說道：“杜先生，東西已經收拾好了。”
    默默地抽了幾口煙，杜莞爾突然將煙頭扔到地上，還很不厚道地用腳來回碾了幾次。這動作看得雷岩暗暗皺眉，卻沒敢出聲抱怨什麼。
    “羽寧寶貝就暫時先交給你了。”杜莞爾這才回身往外走，擦肩而過的時候還不忘痞氣地伸手拍拍雷岩的肩膀。
    “杜叔叔慢走。”雷岩咬牙，聲線卻平靜得聽不出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