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陸·殘局  第十六章 秋夜借機下東郡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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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窸窸窣窣的腳步聲從外邊傳來,步子很輕,卻因過多重疊而變得重了一些,但見廳內靜觀歌舞的賓客神態閑適,似乎還未察覺。
    一名玄色錦衣的男子趁著舞樂從偏門混了進來,慢步走到上賓席後,最終停在一個白袍男子的後方。“真君,事情辦妥了。”他向白衣男子附耳說道。這個身著玄色錦衣的男子正是當初被派往東郡的冰翼。
    “嗯,那便好好觀舞。”白袍男子說道。
    白袍男子的長袍純白如雪,腰帶正中央是以銀紋玄色的六條緞帶係著的一枚古玉,腰帶一首係著一顆鸞鈴果,再看他一頭銀發以銀冠玉簪定住,額間半蓮金花略帶晚霞微赤,靜雅之間,充斥著冷傲漠然之氣,將這熱鬧的燕胥襯得有些冷了,又讓人無法無視他的存在。
    他正是玉崇真君——秋夜。
    敲打在竹節上的節奏噠噠如鐵馬金戈,又似湧|泉打在亂石之上,配著十幾個花紋鼙鼓聲聲和樂。每一陣鼓聲擊在心上,總讓人能感到心湖澎湃。玉台上的女子穿了一身精簡紅襟白袖舞服,裙擺雪梅纏枝錦繡,水袖在反襯身韻間顯出圓、遊之美,剛勁而柔韌。
    收袖、撇花、衝袖,各個動作如一筆嗬成之作,完美無瑕。
    此外,鼓聲與竹節音律間還摻雜了叮鈴鈴的聲音,猶如數十鈴鐸來回相擊,更為這一舞添了不少唯美之意。秋夜瞥向聲音的源頭,是幾個樂師正敲打著兩排不同大小的玉片與青銅片,像是警戒著夜裏和風已至。
    好一個‘和風’!秋夜心想,他在北方的日子裏,何時不期待冬天裏吹來的南風?便是那麼一會兒,也像是聞到了青丘綠野的味道。
    冰翼在旁小心觀察著眾仙道的一舉一動,一邊在打量著自家真君的神情。別人也許不認得這舞者是誰,但冰翼卻是認得的。她是青丘的曉蘭,也是秋夜的影衛之一。這支舞是由別人所作,曉蘭從中做了些許變動,但著實大膽了些,好在思家不過是一種心境,並非秋夜的逆鱗。
    “荊蘇玄仙,敢問東郡與紫江營一事該怎麼處置?睚眥嶺一事過了好些時候,東郡此刻正在重整旗鼓,這麼下去,怕會重蹈覆轍啊。”其一偏席的散仙說道。
    “不是說好今日燕胥隻當家常之樂麼?難道行遊道人平時就是這麼行樂的?”荊蘇這話說得有些暗諷之意,但還是擺著一副桀驁不馴的模樣,語氣也是略帶散漫的慵懶,反而讓人討厭不起來。
    行遊道人肅然道:“玄仙說的什麼話?行遊還在修行期間,不免有些無趣,但正事歸正事,而那句‘家常’也並非出自行遊之口。”這‘青霄宮’是北嶽帝君的行宮之一,那句話自然也是主人家說的。不過這話出口,北嶽帝君倒沒發怒,隻是嗬嗬幾聲笑,又將目光投到曉蘭身上了。
    “瞧行遊道人性子急的,煩心的事兒,就等燕胥散了再說吧。”荊蘇漫不經心地說完,一邊將酒瓶提起往嘴裏送去。
    行遊道人氣得吹胡子瞪眼,“燕胥散了還能談?荊蘇玄仙三番四次有意避開此事,莫不是要包庇東郡?”
    “誒——?這就包庇了?天兵忙了這些時候,也是要調養生息的,行遊道人若是硬要找東郡的麻煩,可以帶著自家的羽士過去。”要知道不是他荊蘇不肯出兵,而是玉帝不讓出兵,又不能明說。
    “這……”行遊道人呼了一聲,將胡子吹得老高,轉身向北嶽帝君拱手道:“帝君仁厚,定會成全此事。紫江營與東郡攜手揭竿起義,打的是反玉帝,複真天的旗號,這其中還有宵小趁機作亂,險些擾了天宮的秩序。這麼縱容下去,難道是要等他們成了當年的阿府再辦,不成?”此話一出,眾仙道臉色劇變,就連荊蘇也忍不住蹙起眉頭。
    北嶽帝君揮手停下歌舞,神色有些不悅。“行遊道人話中有話啊,指桑罵槐,指到父王頭上去了!雖說修的是道,但這嘴裏吐出來的也得修一修啊。什麼話該說,什麼話該說,行遊道人不知道嗎?”北嶽帝君又稱安天玄聖大帝,他的父親正是東華帝君。當年的北冥之役,東華沒有製止,變成了默認的幫凶。
    秋夜瞥了眾仙道一眼,嘴角泛起一抹難以察覺的笑意,他原來便是有備而來,此事正好接北嶽帝君的手搭橋鋪墊。他整了整袖子,幽幽開口說道:“北嶽帝君勿躁,行遊也且稍安,秋夜有個想法,可解玉帝之愁,可堵悠悠之口。”
    北嶽帝君挑眉道:“玉崇真君但說無妨。”
    “哈!”荊蘇忽然一笑,“師弟要嚴謹啊。”
    “那是自然。”秋夜淡然說道。“東郡不比北蒼,散仙多未入籍,此去天兵再多,畢竟是外來之師,難保不生意外。依秋夜之見,一方土地有一方士也,不如讓當地仙官坐鎮,一邊傳書孟章神君,由神君先打頭陣。幫則成矣,不幫則傾巢剿滅。”宮裏嘩然一聲,都閉了嘴不敢說話。這可是不成就將全窩端走的意思,要是這麼做,以後被罵濫殺無辜的便是這裏的所有人了。
    北嶽帝君淺笑著瞥向眾仙道,眼裏笑意不減。秋夜這句話明裏幫著他們,實則幫的是玉帝,秋夜也是看準了在場的誰也沒這個膽量拿自己的名譽來作擔保。“這事就打住吧,大家也莫要太掛心。玉帝自有打算,做好什麼,做不好什麼,豈是我等能聚首議論的?還是觀舞好,心境也好。”拍了拍手,鼓聲領先響起,曉蘭在眾仙女之後迎了上來。
    秋夜撫著懷裏的三腿狐狸,將視線漸漸收回了眼前的酒盞上。曉蘭的舞充滿了飄逸的美|感,卻少了幾分靈巧,想著想著,隻記得自己原來還看過更好的舞曲,那抹豔|麗的身影自那年在華山上一舞,便從此落在心間,變得無可取代。薄唇抿得稍緊,心想過了那麼些日子,遠方的人兒應該能像常人一般活動了吧?
    那日來去匆匆,他連紗簾內的情況都沒瞧清楚,一來是怕她怪自己不遵守承諾,二來是自己還有要事要辦。隻不過這些都是借口,他隻是怕自己瞧見她麵容以後,就走不了了。
    燕胥一散,北嶽帝君留下秋夜與荊蘇小談幾句,才將二人送至玄關。待北嶽帝君返回宮|內,荊蘇方才笑道:“師弟好會拿捏。”
    秋夜挑眉道:“師兄指的是什麼?”
    荊蘇搖了搖首,笑道:“沒什麼。師兄要先回昆侖了,師弟可有去處?”
    秋夜點首道:“有,但不可說。”
    荊蘇一擺手,道:“誒,師兄什麼時候會拴住你的?我還害怕別人拴住呢。這昆侖禦史的名號啊,就是個削不斷的玄鐵鏈子。嘖嘖嘖,花間也聞繡味腥,熏得一身銅鏽氣,臭,真的好臭!”聞了聞袖子,還擺出一臉惡心樣,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身上真有什麼味道。
    “師兄走好。”秋夜不想留下與他廢話,一拱手便帶著冰翼離去。
    夜色清冷,黑水林間風鳴刺耳。
    恒山之末正有兩道影子飄然而下,落在了當年季孫柏用來困住苒墨的大石前。這地方被苒墨下了結界,四周霧氣繚繞,此時又是夜裏,更是說不出的詭異陰森。“東郡過不了幾日定會熱鬧起來,那時候,魔君也是時候舒展拳腳了。”話音剛落,大石後方走出來的是一身淺竹潑墨衣裳的苒墨,他手裏所持的是‘石玉姬’。
    “用不了幾日,他怕是今晚就會動手了。”秋夜看向‘石玉姬’劍刃上的血漬,知道苒墨肯定是遇到了襲擊。
    “那你的打算呢?”苒墨問道,一邊拿出布塊擦拭劍身。
    “我們就看看,看這一次他走的是什麼路。”秋夜示意讓冰翼把東西遞過去,又接著說道:“羲元對青丘狐族有所顧忌,所以我去不得玉京墉,可你卻不同。你為查清事實而被重傷,這一點羲元對你可是欽佩得緊,要套出當年的事必然比我更有勝算。至於東郡那首,我會親自去,你要的東西,我會幫你拿到。”
    苒墨盯著他半響沒說話,心裏真不相信他是為了東郡的事南下。“你真是去盯住他的?”苒墨挑眉問道。
    “何止他,要盯住的還有炎重台呢!”
    眾人轉身,見過來的正是七俏與白君,適才說話的便是七俏。
    苒墨眉頭微蹙,“你把七俏調過來,是有什麼大事?”
    七俏咯咯一笑,“竉彥真君好抬舉七俏。隻是這一次,七俏可是為了真君的老朋友而來。”見苒墨滿臉困惑之色,不禁又笑道:“壁水娘娘找到了,真君覺得是不是大事呀?”
    苒墨一驚,“什麼?找到了?在什麼地方?可有受傷?”
    七俏轉首去看秋夜,見他點首示意,便道:“傷是肯定有的,怎麼個傷法就難說了。”
    苒墨聽得雲裏霧裏,一邊懊惱地怪起秋夜來。這一年,他可沒少讓翡翠兩隻酸與四處尋找壁水的下落,可是除了峰隱峽,哪裏也沒找著壁水的蹤跡。“你是怎麼知道的?”
    “因為壁水與我有血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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