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肆·烽火 第二章 魔王震怒宸鑾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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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荒。宸鑾金殿。
鏗鏘響徹金殿,銀鈴燦燦耀眼。藍袍衣擺沿途拖地而來,老叟銀發束冠,鴉青衣襟翠石鑲飾,胸前掛有雙劍銀鎖,下垂百顆小鈴。他步至殿中央,拱手作揖,道:“果藍翁參見主公。”
此時,殿堂上正坐著一個約莫五六十歲模樣的男人,生得魁梧,一把油黑的胡子長至腰間,氣色紅潤勃發,身穿一身金繡龍鳳祥雲鴉青袍子,頭頂平天冠,正是東荒魔君——燕關疆。他幽幽道:“愛卿總算回來了?”
果藍翁道:“老臣思念故友,在青丘多留了數日,還望主公見諒。”
“無妨。愛卿設下巧計除去狐優奇,此乃大功一件,拜祭數日,至情至理。”燕關疆視線掠過殿中眾人,忽而拍案道:“古驚鋒,你給本王滾出來!”這一拍將殿堂中人都嚇了一跳。
古驚鋒雙腿登時癱軟,當地跪倒,支支吾吾道:“主主……主……主公,臣在。”
“當時果愛卿喚你回城,你不聽令,硬要出城迎敵,可有此事?當時果愛卿叫你速速回城,你戀戰多留,敵之不過,反讓敵人混進城中,可有此事?馬鬆嵐將軍令你即可退兵北城,你違抗軍令,孤身迎戰落敗,以致三百軍士死於城下,可有此事?”燕關疆聲量越提越高,最終又是一掌拍在案上,但因凝聚了功力,這麼一拍便將好好的紅木案子砸得支離破碎。
古驚鋒巍顫顫地連說三個‘是’字,從原地匍匐而出,不停戰栗。兩旁臣子垂首看地,隻當作沒有瞧見,金座後邊的侍婢縮了縮身子,也不敢向前收拾座下的狼狽。瞬間,殿堂中鴉雀無聲,唯有燕關疆平天冠下的珠簾依舊搖擺不定,白玉珠子在相擊之下發出了清脆的聲響。
許久,果藍翁方才出列,言道:“主公息怒。”燕關疆看了一眼果藍翁,再看看跪伏在地上的古驚鋒,冷哼一聲,甩袖坐回了榻上。過得半響,果藍翁又接著道:“古先鋒熱血方剛,實乃好事,雖行事過於魯莽自大,但此番計劃落敗,並非全是他一人之過。”
燕關疆挑眉道:“果愛卿是說除了這個混賬之外,還有別的糊塗鬼?”
果藍翁垂首道:“便是老夫。”
燕關疆蹙眉道:“老愛卿何出此言?”
果藍翁道:“老臣有罪。一,不知玉崇真君法力高強;二。不知敵方高手眾多;三,不盡全力招架,以致敵方有機可趁。”當即跪下,接著道:“老臣願受懲罰。”
燕關疆擺了擺手,道:“老愛卿平身罷,這三項追究起來,還不是本王失察了?難道老愛卿飛見著本王同罪論處,才甘願了?簡荀,還不將你師父扶起?”話音剛落,便見右首班列第五排走出一個小冠青年,輕聲應了一聲,徑直上前扶起了果藍翁。
燕關疆揚長一歎,道:“本王向來是賞罰分明,但有果愛卿為你力保,也就罷了你的死罪。傳本王諭令,罷除古驚鋒所有官職,罰俸三年,翌日到文曲殿做事,全權由畢宮愛卿負責,可聽明白?”
古驚鋒磕了三個響頭,皆是結實的三聲,待抬起頭來時,可見頭已磕破了些許。他哽咽一聲,垂首退出了殿外。
“子堅大將軍,該輪到你了吧?”燕關疆一手扶額,閉眼養神,聽見座下傳來深沉的男聲,這才微瞥了一眼,道:“揀緊要的說,本王最恨別人拐彎抹角!”
殿中央已跪住一個身穿盔甲的青年,隻見他生得樣貌硬朗,八尺身高,腰間佩帶一把青銅佩劍,腳穿一雙追雲靴,便是燕關疆的大將軍——子堅。他俯首道:“罪臣願自斷右臂謝罪。”
“糊塗——!”燕關疆大喝一聲,接著道:“本王叫你出來,便是知道你有罪!現在本王要知道的是什麼,難道大將軍還要本王細說不成?來人,拖下去重打五十軍棍,等他想清楚了,再帶回殿上來!”
三五個侍衛持戟上來,便要將子堅拖將下去,卻聞右首班列中傳來一聲“慢——!”。眾人一瞧,又是護國法師——果藍翁,他出班奏道:“主公息怒。”
燕關疆聽言,氣得臉紅耳赤,但因出於對果藍翁的尊敬,便沒敢罵出聲來,隻是氣極地顫聲說道:“息怒息怒,老愛卿隻會叫本王息怒,卻不看看這都是些什麼德行?”
果藍翁曉得燕關疆的性情,便沒多說什麼,隻是轉首向子堅說道:“大將軍何不據實上奏?斷了右臂也不見得能幫上主公什麼,實情反而可貴。”
“謹遵國師之言。”子堅當下將自己在青丘之事前後詳說一遍,又將紫龍歡擄走自己一事說了個大概。他心裏思量,隻要自己一日不供出墨月與自己的身份,他這條命便算是保住了,至於東珠文卿,倒也不必傷腦筋處置,想必畢宮長老見著他,便是他歸西之日。
子堅正暗自欣喜之時,果藍翁卻深深蹙起了眉頭來,心裏暗忖糟糕。他這麼一說,勢必要將夢琴也拖下水來,那他可是大大對不住乾啟了啊!他抬首瞥了一眼燕關疆,見其果真神色稍緩,漸而麵露喜色,不由得在心中微歎數遍道:“苦了那娃子。”
東荒。龍岩亭。
燕關疆負手立於亭間,耳聞亭下流水淙淙,心思卻已飄得遠去。他從遲暮待至晚間,一動不動,見著暖風吹散柳枝,落英沒入江水,孤舟環山劃去,雀鳥歸巢而息。月華傾斜時分,他忽然緩過神來,朝那磐石一般的白月長笑了一聲,從原來的狂笑,變成毫無情感的笑,最終變成了慘淡的笑。
“編磬隨鐃清音譜,菊風賀曲金重重,佳人赤足為君舞,月下之約君記否?郎無意,妾心易冷,空盞留,餘溫似酒。此生得君伴一時,勝臥仙宮玉瓊樓。”燕關疆兀自吟唱起來,曲調卻是淒苦如斯。一曲吟畢,他淺笑道:“小雅,咱們的兒子長大了,可有出息了!他急公好義,怕是承了你的好啊!”
“小雅,你別怪我,要怪便怪你那狠心的兄長,利用了你,也害死了你。咱們的兒子終究是要為你報仇雪恨的!”垂眼看著滿地濕漉的落英,這才發現外邊正下起蒙蒙細雨。他又道:“你我之約,便是在這麼一個雨夜啊,也是遍地落花,滿月清華啊。”
燕關疆離開石亭,娓娓步向寢宮。奴婢見他過來,都各自退開幾步,卻不作聲。這麼多年過去,東郡府的奴婢早已經習慣了他的習性,知道他每到月圓之夜便會到龍岩亭去,心情尤其不佳,萬萬不得惹惱了他,隻是今日微雨,卻不知是否該知會少主一聲。
“叔父,原來你在這兒啊!”一聲嬌柔的嗓音打破了雨夜的沉寂,也將燕關疆從思潮中抽回神來。
“參見郡主。”奴婢們恭恭敬敬地欠身說道。
“你們一個個是瞎了眼,都沒瞧見叔父在淋雨嗎?不打傘就罷了,還睜著眼看戲呢,實在討打!”女子叉腰訓斥一番,奴婢們依舊沒有答話。
燕關疆走到簷下苦笑道:“金兒莫要罵了,若不是本王不願他人打擾,做奴才的也不敢如此啊!”燕關疆口中的金兒,便是東郡郡主,名曰玉金弓,是為他從前軍中結拜兄弟的女兒。他向來疼愛這位侄女,多年前在兒子的成人典儀上封她作玉郡主,後來又想將其賜婚給兒子,卻不能成事。
玉金弓扁嘴道:“叔父就會袒護他們,隻是這下雨天的,怎地不躲?要是有個萬一,豈不教這東荒上下都喝西北風去?叔父可別又拿話搪塞金兒,金兒可都聽說了,您在殿堂上大發雷霆,怕是要出戰了?”她今日見父親從宸鑾金殿回來,氣色有些不對勁,最終在門外聽見兩老說起此事,才知子堅與古驚鋒都被痛斥一頓,險招殺生之禍。她聽聞此事以後,便匆匆趕來臥龍岩,原來是要為二人求情,怎知燕關疆卻獨自雨中漫步,便將此事又咽了下去。
燕關疆笑道:“你這張嘴是越發伶俐了,就愛哄你叔父開心。你要真有本事,何不好好勸勸梁兒,叫他出來多散心,別總悶在屋子裏。”
玉金弓輕歎一聲,挽住燕關疆的臂彎,道:“鄑梁哥哥自從回來以後,便終日獨自沉思,我怎麼叫他都不答應。叔父你說我本事大,但對著塊大石頭說話,如何說得通啊?”
燕關疆沉眸帶笑,道:“噢?金兒罵我兒是石頭?”
玉金弓聽言,霎時慌了,隻道:“不不不,金兒就是打個比方,哪有罵鄑梁哥哥是石頭啊?叔父你就別拿金兒開玩笑了,可會把我嚇死!”
燕關疆笑道:“那金兒陪本王去見見梁兒,好是不好?”
“怎地去見那塊……”玉金弓不情願地說到這裏,卻見燕關疆俯身示意注意言行,急忙又縮回口道:“那塊……羅陽石後看看鄑梁哥哥。”
燕關疆摸了摸寶貝侄女的腦袋,揚長一笑,終與玉金弓並肩穿過紫竹林園,消失在了走廊的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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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今天發文有些遲了,對不住啊親們。不管怎樣,此文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