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叁·蠕變 第五十章 藻兒跋涉自連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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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了然,入眼三分刺。
秋夜依舊立於七潮亭外的山崖邊,銀冠遇光返照,雙翼猶如展翅雄鷹麵朝北地,蓄勢待發。
“適才不留下他,現在才徒勞心傷,晚了。”夢琴挑明說道,想將他從思緒中拉回,卻見得那雙深邃的雙眸中有著難以掩飾的疲倦。她心裏明白,東郡偏遠,秋夜會讓冰翼去探視,定是下了很大的決心,畢竟這段時期戰期在即,許多事情都無可奈何,就連冰翼也隻能被犧牲成為一顆棋子,遠赴東土。她在皇城裏吃穿不愁,不問世事,如今想來多少有些內疚。
“若是手下還有這般能人,我也不至於讓冰翼前往。東郡魔君可不是你爹,錯殺一百,對他而言不過是爾爾之數,怎能教我不憂心?”秋夜收回目光,將身旁的人兒抱入懷中,閉眼俯身輕嗅著她發間的清香。
夢琴雙手無措地抵在他胸前,頭頂傳來灼熱的氣息,讓她不禁輕輕一顫。她抿了抿嘴,道:“可有我幫得上的忙的地方?”
秋夜淺笑道:“軍國大事,你幫不了,而我也不想讓你涉及。”他輕撫著那如瀑的三千青絲,莞爾一笑,接著說道:“或許……你能替我去接乳娘。”
“乳娘?”夢琴抬首問道,眼裏滿是疑惑,他怎麼從來就沒聽說過秋夜還有個乳娘?
“母後去得早,所以父皇安排了乳娘照料我與季申的衣食起居,她便是小柔的娘親。”秋夜一邊說著,一邊牽著她返回山間的密道。“小柔方才上任六坤禦,很多事情都需要她來處理,所以……”
夢琴把話接下去,道:“所以你要我出宮一趟,替你把乳娘接進宮來,是吧?這有何難?隻是我一個外人去接她,會不會有些不妥?”
“我原來就想讓尹伯接她入宮,隻是小柔想把事情處理妥當後,再行安置。她雖已將幾名宮婢送去照看,可我依舊覺得不放心。”秋夜攬著她的腰身躍下密道,關閉出口,左手燃起一團水藍狐火,照耀了那條狹長的通道。
二人方到珍水屏天閣,耳邊便已傳來陸陸續續的吵雜聲。
夢琴步出書齋,神情略顯急躁,聲音卻小得宛若夢囈。“我們離開這麼久,會不會被發現了什麼?”
“何苦猜測?出去看看便知道了。”秋夜推開門扇,負手步出閣外,臉上已恢複一如既往的淡然。夢琴人在屏風後,隻能聽見宮婢們的聲聲‘帝君’,繼而在秋夜一句‘怎麼回事’下落入沉寂。
“堂兄,這些人都欺負我!”一把嬌嗔的聲音響徹半空,比任何聲響都來得刺耳。
“你是……”
“我是藻兒啊,堂兄!你不記得我了嗎?”
夢琴跨出門檻的前腳縮了回來,借住光線退回了屏風後方,直覺告訴她,這個藻兒也不是個省油的燈。
秋夜波瀾不驚的嗓門再次響起,這一次似乎還有些詫異,隻聽見他道:“你是皇叔的女兒?”
藻兒道:“沒錯,小時候我還是季申哥哥的伴讀。這麼說,堂兄可有印象?”
秋夜道:“這我倒是記起來了,你還有個姐姐叫曲娘。”
“快別提她了!”藻兒冷哼一聲,又接著道:“我倆住在連江有些時日了,不日前收到爹爹的死訊,這才趕回皇城奔喪。爹爹篡奪季申哥哥的皇位,本就有錯,可堂兄也不是蠻不講理的人,我想來想去,還是由我親自來見你較為妥當些。姐姐倒是沒轍了,一聽說爹爹篡位,便嚇得不敢越進皇城一步。”
秋夜蹙眉道:“你如何知道皇叔的死訊?是誰通報於你?”他記得當日已下令封鎖消息,皇叔東陽的事情除了果藍翁等人之外,應當無人知曉。再者,兩位堂妹住在連江的事,他也未曾聽聞,她此番忽然在皇城出現,實在出奇。
“是誰通報,這還重要嗎?爹爹罪大惡極,破壞祖宗規矩,那是他罪有應得。我縱是傷心,也不可以隨意怪罪堂兄啊!”藻兒說得頭頭是道,忽然又垂首紅了眼圈,邁開小步,竟是上前抱住了秋夜。“堂兄,你不會真的不理藻兒了吧?”
霎時,眾人呼吸一窒,皆被此女的膽大所為所驚著。夢琴躲在屏風後瞧得此景,檀口微張,卻不知該怒還是驚詫。
秋夜望著身前的羅裙女子,微微蹙眉道:“藻兒,有話好好說。”
話音剛落,便聞得碰一聲響,入地三分,震音嗡嗡如漣漪般散開。夢琴透過屏風一角探頭窺視,隻見閣外庭中一派肅殺景象:藻兒依舊抱著秋夜不放,宮婢們退到了庭中兩角,庭園入口站著一個紫衣黃紋領的小柔,還有一身怒氣衝衝的炎彤。再看看門口的秋夜,衣袂飄揚,神祗般的氣質在他一身優雅淡然的神態下,襯托得恰到好處,他冷眼看向四周事物,似乎此刻在庭園中發生的一切,都已他毫無關係。
夢琴心裏無聲歎息,真是不可一世的秋源主,依舊擺著一副臭架子!也難怪之前的她總瞧他不順眼,尤其是在那副平庸無奇的麵貌下,更是可恨!
“這——又是誰?”炎彤咬牙問道,言語間可聽得出其人怒意多深。她用力轉動長槍,槍尾埋入泥中,可聽見微小的沙沙聲響,猶如在壓死一隻臭蟲。
小柔看了一眼藻兒,便低首道:“公子,炎彤姑娘執意要見您,我便隻好將她領到此處了。”
秋夜聽言,隻淡淡回道:“無妨。”
藻兒這才放開秋夜,大步邁開行至小柔與炎彤跟前,喝道:“喂,你是哪個將軍府的,這麼不懂規矩?”
炎彤冷笑道:“我是哪個將軍府的?你不如問問他?”朝秋夜一指,威懾力十足的嗓門將小柔和藻兒都嚇退了幾步。
“堂兄,你何時收了這麼一個無禮的手下,竟連你也不放在眼裏?”藻兒跑到秋夜身邊,楚楚可憐地看著秋夜問道,好似受了一場莫大的委屈。
“師兄,你可真是做好了當帝王的準備啊,根基未穩,就自招嬪妃了!”又是一句嘲諷從那張紅唇巧嘴間咬牙說了出來,炎彤看了一眼四周景致,又接著道:“這珍水屏天閣是藏嬌樓麼?來了一個又一個!”
藻兒叉腰喝道:“什麼來了一個又一個?潑婦你說話也不怕閃了下巴?”
“哈哈哈哈哈,我炎彤身為朱雀陵光神君座下之徒,何必誑語?你是誰,我不問也罷,免得又傷感情!”炎彤目光落在閣中屏風後的人兒身上,嘴角輕蔑一笑,又接著道:“你躲著作甚?難道是怕這裏的女人多了,自己找不著地麼?還不滾出來!”
夢琴聽言,隻感頭皮發麻,尷尬地垂首抿了抿嘴。這炎彤是唯恐天下不亂,是吧?到了這個節骨眼上,何必再添個角兒來胡鬧,這又不是東胡人唱戲!你想玩,那我也隻好舍命陪君子,索性陪你玩個夠了。
蓮步輕移,她徐徐走到秋夜身邊,眉宇間並無厭惡之態,卻增添了一層冷傲。對她而言,這就是一場鬧劇,毫無意義的鬧劇。
藻兒瞧她一身紅彤胭脂領長裙,身份定不小於一般女官,尤其那身氣質竟與炎彤形成對比,氣勢不差上下。她挑了挑眉,道:“姑娘,你又是誰?怎麼會在珍水屏天閣?”據她所知,此處乃後宮重地,是秋夜母後生前的寢宮。傾暮帝君在她過世以後,從此空出珍水屏天閣,唯有一次破例,讓乾啟魔君的妻子入住了幾日,已傳為皇城中的奇事一樁,此為後話。
炎彤冷笑道:“好問題!”這一笑,嘲諷頗深。
“小柔是我兒時玩伴,與我親若兄妹;藻兒是我堂妹,血緣至親,更是不必多說。師妹既然都知道,又何必三番四次前來挖苦為兄?”秋夜這才發話,言語間毫無波瀾,卻是陰沉若深淵寒霜,可見其中夾帶了多少隱忍,多少妥協。
“那她呢?她是你什麼?”炎彤槍頭指著夢琴,挑明問道。
眾人將目光都投注到了閣前的人兒身上,秋夜方想說些什麼,卻聽見一把稚嫩的嗓門蓋過了此處的肅殺之象。“我是白虎監兵神君門下女徒,是秋夜的師妹,自然也是你炎彤的師妹。你若瞧不起我,那豈不是瞧不起你師伯?”
炎彤被她這麼一說,霎時被噎得說不出話來,隻能瞪眼怒視,在一聲冷哼下,拂袖離去。
小柔見其餘人依舊僵持著,場麵有些尷尬,俯身隻道:“既然公子無事,那小柔事先告退。”欠身行禮,朝宮婢們都使了個眼神,示意隨其屏退回宮。
“藻兒姑娘此番跋涉至此,定也疲憊不堪,不如讓夢琴送你回去,聊表歉意。”夢琴放走兩步,卻被秋夜生硬地拖將回來。
“曉蘭,由你代勞。”秋夜吩咐了身後不知何時出現的宮婢,轉首麵向藻兒,又道:“她有病在身,行動恐有不便之處,隻好由曉蘭代為護送了。藻兒聽為兄一句,還是先到客居中稍作歇息,為兄晚些再來找你敘舊暢談。”
“堂兄既然都這麼說了,藻兒怎敢拂您好意?夢琴姑娘,你我有緣再敘。”稍微施禮,藻兒便離開了庭園。
偌大的珍水屏天閣,瞬間落入了桓古的寂靜,隻留下一對璧人在落英間相互依偎。山客萌發豔多姿,花藥傳情千餘裏,拳石沿路聚寶坪,海棠垂絲秋滿星。杜鵑開得綺麗,卻在此刻失了顏色,失了溫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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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請饒恕昀軒慢更,在此獻上一篇短短的後宮虐人戲碼。在他們離開青丘前,我這個惡毒的後媽鐵定是要虐一虐女主了,嗚嗚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