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叁·蠕變  第十一章 丹鴸辛血祭棄棋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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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人曾說,若見梁渠,其國大戰將即。
    紅煙梟梟,則戰火在即。
    如今兩者已見,便是非常不祥的預兆,卻不知天庭到底有何反應。
    夢琴趁眾人未起,飛身上了昆侖山峰小廊道。天河有光,卻已微弱,星月芳華已掩,罩不住遠方紅火苗光。她有任務在身,卻屢屢不依言而行,這一次也不知會是什麼命令。
    記得從前,每到月末,她便會趁著眾人睡下的時候,來到後山的石崖邊。三更的淩晨,總會有一隻白雉小妖飛來尋她,傳達指令。在華山上的兩百多年,上千的指令,她卻唯獨漠視了五個。
    那時的秋夜對她毫無戒備,要下手是易如反掌,而白虎對她也是疼愛有加,五件事辦起來都不會艱難,可是為什麼要她做這些對不起他們的事情?那時總是懵懂地向白雉發問,他卻隻是笑而不答。
    她知道,細作若超過五次犯錯,便隻能賜死,別無他路,可是她也知道她無視的五件事,會讓她一輩子都不會後悔。
    隻是她糊塗了,蘇醒後心裏冀望過甚,竟盼著有人來接她,才給家裏傳了信,可是回來的第一個信使是係著紅布的一條獵鷹。
    第二個信使還在過來的路上。
    晨光如起灶之火,一抹淡然,緩緩燃遍大地每一寸土地上。這時的東南方向飛來一隻人麵鳥身的大鳥,足若人手,它緩緩落在了小廊道上,嘴裏叼著一小卷縑帛。這是一隻丹鴸,南方古獸。
    夢琴將縑帛從它嘴裏取下,隻見上麵寫著:速報當事,可免其罪,若不可得,便將鴸羽磨粉,喂食禦史與達瀾仙儒,此事其一不得,當飲鴸血為終,青覽三思方行。
    “當飲鴸血為終……”夢琴嘴裏呢喃著這六個字,雙腿頓時一軟,跪倒在地。
    怎麼會這樣?這一次並不是要放棄自己的身份,而是要她把性命也賠上!
    如今棋子沒有用了,他們竟然想棄棋?她到底算什麼?那位遠方的故人就那麼狠心,連她也不管了嗎?
    夢琴冷眼看向丹鴸,失落地冷哼一聲,道:“你真是個不祥之物!”
    
    茶花源。
    冰翼飛身進屋化為人形,落地時險些踉蹌跌倒。他叫道:“仙君!”一邊又徑直拐進了內院廊道,直向秋夜的廂房走去。
    秋夜從房裏出來,眉頭微蹙。冰翼處事一向鎮定有餘,很少這般慌張失態,就連上一次遇到夢魔,也是冷靜異常,這一次的麻煩肯定不小。他道:“怎麼了?”
    冰翼道:“丹鴸在山頂!”
    丹鴸二字落得比任何字眼還重。何為丹鴸?那是南方古獸,所到之處無不生事,專迫害士人與君子,讓流放人數盡升,破壞朝綱。其名取自堯帝之子——丹朱。他的出現,實乃大凶欸!
    “丹鴸?怎麼會由丹鴸親臨?”秋夜咬著丹鴸二字不放,忽然緩過神來,似乎明白了什麼。他轉身往夢琴偏廂走去,打開房門,果真空無一人。當下心裏一陣咯噔,比誰都害怕。
    “仙君,是否讓屬下先將其拿來?”冰翼問道。
    秋夜沉吟片刻,言道:“你派出下屬到各處巡視,一旦有敵人蹤影便立刻回報,若我未歸,直接到翡竹園告知苒墨,讓他全權處理一切事務。”
    “是!”冰翼應聲,卻見秋夜已飛出十裏之外。
    金鈴鐺順著山頂的方向響動,讓他對自己的猜測更加肯定。
    一,梁渠是西山之妖,敵方怕他們過早發現身份,定不會用自家妖奴送夢琴上山,這也就代表著敵方不會是西部妖屬。
      
    二,夢琴是為墨月的替身,這便說明真正的墨月還在外邊,可惜從未露麵,天宮隻有幾位上仙知道其身份,卻不曾公開,證明其身份定不一般。
    三,夢魔為魔君手下,卻化身不起眼的老胡揚在風雪中保護夢琴,那便代表雙方有著很大的關聯。
    四,玄武執明神君處事雖較為怪癖,卻從不會偏離正軌,他救起夢琴,讓其得以存活,定有他意。
    以上四點皆指向了同一個方向,那便是魔君。
    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皆證明了夢琴與魔君有著紮實的關係。
    夢琴,是他的細作。
    他隱約記得玄武曾經說過,魔君處理細作的方法便是譴派殺手殺害,但對於貴胄之身,便賜予丹鴸之血,溶其原神,讓其永世不得超生。這個極其嚴酷的刑法,一直都在魔群中盛行,然而能夠擁有丹鴸的卻隻有乾啟魔君。
    空中飄蕩著點點的溫熱的血腥味,又摻和著難聞的苦辛味,仔細一聞,倒有些像狼毒花的味道。秋夜的目光落在那嬌小的身影上,雪地的鮮紅讓他那從來不易表露真情的眸子也跟著染紅,變得有些暴戾。
    山頂上的夢琴兩手握成碗狀,裏邊盛著火紅辛鏽的血水,眼看便要灌入喉中。忽然,左手被擊得一陣灼痛,兩手移開,又灑落了一窪血水,像是為那片已紅的雪地披上了一層鮮紅的披巾。
    左手腕上依然燃著灼熱的狐火,讓她疼得幾乎要暈厥過去,若不是親眼看見自己的手掌,她當真會以為自己的手已被砍下。
    丹鴸驚覺不對,目光在轉首之際對上了秋夜的眸子,也許感覺到了他眼中的暴戾,不由得有些畏縮。它緩緩後退幾步,看清了四周的情景,便揚長一鳴。
    秋夜正要發起攻勢,卻見它往夢琴噴出一口火來,情急之下他隻好將玄冥鋒拋將出去擋在夢琴身前,急速旋轉下化開了火勢。落地時,丹鴸已順勢飛下懸崖,他神色一凝,射出三枚龜龍針,上邊燃著藍色的狐火,遇風不滅。
    隻聽見仰天一嘯,大霧之下已不見了丹鴸的蹤跡。
    染紅的雪地,宛若紅紗幔帳,卻透著深沉的殘酷與嗜血,恰與那山頂上的祥和瑞光形成對比。
    夢琴用法力凍結了手掌,將狐火息去,可是此刻她擔心的不是自己的手掌,而是那離自己不到十步距離的雙腳,如今正步步逼近。
    空中仍然飄著狐火的味道,讓夢琴意識到了他的憤怒。
    早就知道會有此下場,可是心裏存下的不是荒涼,而是滿天鋪蓋而來的恐懼。她寧可飲下丹鴸之血就此魂飛煙滅,也不要麵對此刻的他。
    頭頂上傳來深沉的聲音,可聽得出來人有多麼憤怒。“你寧可死,也不找我商量,難道幾百年的相處,都換不來你一絲信任嗎?”
    秋夜單膝跪在她身邊,大掌落在她的臉上,順著額頭、鼻梁、唇瓣,緩緩滑下,最終落在了她的脖子上。
    夢琴微微戰栗,目光茫然地望著眼前的鮮紅雪地,不敢與他對視,卻聽見耳邊又傳來了他的聲音。“沒死成,是不是覺得很失敗?要不要我再送你一程?”脖子上驀然一緊,緊得讓她不能呼吸。她痛苦地仰起頭來,微張的小嘴發不出一點聲音,下一刻臉色開始發白,全身也麻木得失去了知覺。眼前模糊一片,隻感到臉頰上流下的兩行淚水。
    “秋夜,你這是幹什麼?”
    她聽見了壁水的叫聲,模糊不堪,猶如她此刻能看見的事物一樣。
    
    雙手沒了掙紮的力氣,緩緩落在雪地上,當在失去意識的那一刻,隱約對上了秋夜的雙眸。
    悲痛。他眼中寫滿了悲痛。他不是應該痛恨自己出賣了他嗎?他不是應該痛恨自己欺騙了他嗎?
    為什麼?為什麼他的眼裏沒有一絲恨意?
    也許……那隻是自己的幻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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