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順聽了老郎中的話，並未多想，直到第二天。
    才剛早晨便有絲絲朦朧日光透過窗棱照在地上，必是陽光明媚的一天，隻是錢順才慢吞吞套好衣服，還沒來得及洗臉，玉天兒便從外間跑了進來。
    錢順看他臉色，便知有什麼不好，玉天兒才說了兩個字，錢順還未從初醒的沉滯中回神的臉便染上了一層陰鬱之色。
    趕到錢老爺子的房裏，除了苦澀的藥味還有種滯澀的空氣沉著的味道，錢順握著錢老爺的手，眉梢繚繞著揮不去的憂慮。
    “上次叫的那個郎中，再叫他來。”
    “可是已經叫了巷東的郎中了……”
    “你再叫他來，直接到我屋子裏，我有事問他。”
    錢順又叫李勝把管家從前院請過來，坐在中庭裏等他。
    他遠遠看著門口有個年輕郎中背著行醫盒子隨著小廝跑進了院子裏，眉頭始終不曾放鬆一刻。
    半晌管家來了，知道老爺今晨又犯病，卻搞不懂為什麼小少爺不在錢老爺那裏，卻叫他到中庭。
    結果錢順交代了家裏的事務和店鋪的生意，竟有托付之意。
    “店裏的生意本來就是您教我，若說托付，是我要以家主的身份托付你。”
    “少爺，你要幹什麼？”管家終於感到了事情不對。
    “我要出去辦件事，這期間我爹的病你是知道的，錢家全仗你了！”說著深深一揖，也容不得管家推脫，管家慌忙架住錢順，一麵迷茫一麵焦慮，卻說不出一句話來。他知道錢順在這個關頭出去必是不尋常的，然而他也知道錢順雖然年紀不大，腦子卻清楚機靈，必有他的道理。
    這頭事剛了，便有人跑來說前次那郎中來了。
    進了屋，那老郎中正喝茶，才要起身錢順迎頭便一下子跪在地上，那老郎中嚇了一跳，差點碰灑了茶盅。
    “哎呀小少爺這我可生受不起，你快起來！”
    “孫大夫，我爹的命全仗你了，我跪你又算什麼，你叫我做什麼也願意。”
    “啊？”老郎中傻了，“你爹的病是沉屙之症，我……我治不了啊……”
    “怎麼會，你不是說關外有蓋世的神醫，必能救治我爹嗎。”錢順睜著一雙黑耀耀的大眼問，看的郎中心頭一酸。
    “有你這樣孝順的兒子，錢老爺也算有福了。”郎中歎了一聲。
    “那還是我年輕的時候，在七王山山腳下遇難，才有了一段奇緣。那神醫是神醫，可一是路途艱險，難以到達，二是就算到了，也不一定求得他前來啊……太難，太難。”郎中連連搖頭。
    “你隻管說那神醫究竟在哪，我是無論如何也要去見上一麵的。”錢順低頭道。
    郎中抬頭看了坐在窗戶邊的錢順一眼，似乎看出了他的堅持，才又歎了口氣，拿出紙筆，寫了兩行字，折起來起身遞給錢順。
    “人命天定，小少爺還是不要太執著，好自為之啊。”老郎中最後說道。
    錢順握著紙條，望著窗外溫暖的日光，春天近了，萬物複蘇，他的心底卻隻剩一片淒涼，空曠的枝頭似乎已被日光染白，竟比冬日裏的一樹寒雪還要冰冷。